一夜后。

    方一大早,上香的人陆陆续续地进院了,婢女彩月就找到了悟真方丈的院子里,彼时方丈正在招待上香的贵客。

    彩月不管不顾地往院子里一跪,对着禅房的方向磕起了头。

    ;悟真方丈!小和尚是我毒死的,请您责罚我吧!

    昨日也是有不少人围观了这场闹剧,现下见有了后续纷纷停下了脚步开始窃窃私语。

    正好出门拿早饭的翠儿路过门口看见了这一幕,立刻回房间把楚墨染拉了起来。

    ;小姐!那彩月去找方丈请罪了!这是怎么回事啊,不应该是三小姐吗?

    楚墨染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

    ;果然如此,走吧,随我去看看。

    翠儿还拿着两个包子,;小姐!早膳!

    楚墨染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方丈院中。

    彩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方丈脚边磕头。

    ;是我这个下贱的人脏污了佛门圣地,方丈要怎么处置我都认了!

    楚墨染刚一进院子,听到这话不禁冷笑了一声。

    这丫头还真是个人精。

    刚才那么大嗓子把人都喊来了,现在方丈就算是要重重罚她要她偿命,也得顾念着香客的感受。

    她这是为自己弄了道护身符啊。

    方丈下令打了,就要落个刻薄的说法,不打,又对不起那个小和尚。

    楚墨染站在人群中,静静地观察着悟真方丈如何应对。

    悟真方丈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让人看不出情绪,甚至慈眉善目的。

    倒是楚墨染身后的翠儿,急的跺了脚。

    ;真是恶心!拉个婢女出来挡罪不怕遭天谴吗!

    楚墨染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谨言慎行。

    翠儿这才闷闷地止住了话头,跟着其他人一起期待悟真方丈能有所动作。

    片刻后,方丈沉吟一声,轻轻一笑,语气也十分平静。

    ;这位姑娘,老衲且问你几个问题可好?

    彩月趴伏在地上身形一僵,但很快点了点头。

    方丈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而后捻了捻胡须,问道:;第一问,姑娘为何昨日没有认罪?

    彩月对答如流。

    ;只因昨日着实害怕……可昨夜在寺中过夜,兴许是菩萨显灵,要我醒了之后连忙认罪,否则以后将夜夜有鬼神来索命!

    这个说法倒也有些信服力。

    毕竟在场的人没有几个是不信菩萨的。

    方丈又问:;第二问,毒害小和尚的毒药为何物?哪里得来?

    彩月咽了咽口水,咬着唇说:;从路边的道士那里买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方丈笑了。

    ;这毒药的毒性如此猛烈又诡异,价格必然是砒霜等物的数倍,姑娘是在丞相府里做下人的,何来的银钱?

    楚墨染执起帕子捂住嘴边的笑意。

    这方丈还真是有意思,嘴上明明说着最凌厉的话,面上依旧和煦的像下凡的弥勒佛。

    彩月手颤抖着。

    她要怎么回答?

    东西哪来的,怎么给小和尚下的,怎么料定楚墨染会在身边的,这些她哪里是能立刻胡诌出来的!

    云芷就在她身后盯着她,眼神森冷似毒蛇。

    她若是露馅了,她的父兄她的母亲又要怎么办?

    心中天人交战,脸皮也不自觉颤抖着。

    就在方丈转身还要问什么的时候,彩月突然起身上前,从方丈身边擦身而过,冲到旁边的花坛上狠狠一撞发出重响,接着身体便摇摇欲坠地倒在了地上。

    ;啊!

    众人惊呼,捂眼的捂眼,扭头的扭头。

    有和尚上去查探她的鼻息,片刻后冲方丈摇了摇头。

    人死了。

    又是一片哗然。

    与此同时,云芷扶了扶头上的朱钗,有些意外地嘲笑一声。

    ;还真是个蠢的。

    咬死不松口不就行了?别人问就非得答?

    看来她真是找对人了,这么容易拿捏的一个笨蛋死了正好,毕竟死人的嘴才最严。

    云芷十分得意地让侍女搀着回了禅房。

    这回,认罪的也认罪了,偿命的也偿命了,这事儿明面上就这么过去了。

    但事实如何,各位看客在刚才方丈三问的时候便早就心知肚明了吧。

    方丈双手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颂完后,他又面带歉意地看着各位香客。

    ;众位施主方才受惊了,午膳后老衲会亲自为各位行法事去晦气,现请各位先去前殿上香吧,此处还要善后。

    方丈都这么说了,众人只好一溜烟退出了院子。

    翠儿也扯了扯楚墨染的袖子。

    楚墨染冷冷地看着几个壮汉将彩月的尸体装进麻袋里扛走,不发一言。

    想必楚涵依此刻定是庆幸不已。

    这个蠢货还以为攀上了云芷能有多大的翻身之地,这次这么明显的被利用了,她还舍得把自己最得力的婢女推出来顶罪。

    她的生母刘氏是个有心眼却安分的,只是生了个有凤凰梦的女儿而已。

    楚墨染敛了眸,转身欲离开。

    翠儿跟在她身后语气烦闷地说:;小姐,他们这是打量着糊弄傻子呢,方丈不是都看出来了吗?真是的!

    瞧她一副仿佛丢了五百两银子的样子,楚墨染轻笑一声,面色清冷。

    ;翠儿,有些事情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方才那一幕就是给方丈和我们设下的死局,除非想让别人看够了丞相府的内讧,否则,你就是亲眼看见楚涵依杀人了,也不能说什么。

    翠儿听的一知半解,凑在她身后小声开口。

    ;小姐,三小姐这样嫁祸于你还找了替罪羊,你就要这么忍气吞声吗?

    楚墨染连眉都没皱。

    ;你何时见我忍气吞声过?我日后还给她们的,还怕她们承受不起。

    主仆二人方走到院门口处,身后就传来了悟真方丈苍老却稳健的声音。

    ;楚施主留步。

    楚墨染闻声脚步一顿。

    ;方丈可还有事?

    悟真方丈搓着佛珠走到她面前,面上有浅浅的笑意。

    方才他审问彩月的时候,余光一直注意着楚墨染。

    对于丞相家的这一位小姐,他也略有耳闻。方才明知撞死的是个替罪羊,她却神情毫无波动。

    加上昨日事发时,她淡定又运筹帷幄的模样,十分让他赞许。

    悟真方丈噙着笑。

    ;施主走前,不想求一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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