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恬挑眉,迎上南宫离的目光,示意他说下去。

    想让南宫离改变主意势必要付出代价,这个道理她明白。所以她想借此机会看看,自己对他到底有什么价值。

    南宫离目光流转至手上衬衣,淡淡开口:;衣裳太脏,拿去洗净晾干,若有破损——

    稍作停顿,终以一句冷哼结尾。

    那冷哼不轻不重,却压得景恬喘不过气。不等她点头承应,那白衣已经飘落,把她连头带人盖了个严实。

    ;本王乏了,都退下吧。

    不等景恬揭下白盖头,人已经被半推半搡地拽出,而背后;啪地一声门扉闭合,不给她一丁点辩驳的机会。

    ;喂!

    ;景姑娘,王爷对您可真好。

    不等景恬说完,拉她出门的甄姨就出言打断。她笑出满脸褶子:;从小到大,王爷的衬衣都是自己或黎昕洗的,老身还是头一回见王爷让旁人代劳。

    景恬扯扯嘴角,听这话的意思,敢情南宫离囚她在府里洗衣服,她还得磕头谢恩?

    果然,王爷罚你不讲道理。

    也罢,好女不跟男斗,不就是件衬衣么,洗就洗。

    景恬冲大门做了个鬼脸,不情不愿地跟在甄姨背后离开,出门时恰与黎昕擦肩而过。他正抱着一个铜炉,铜炉内冰块还喷薄着寒气。

    他不经意瞥了他们一眼,待瞧见景恬手上的东西事,险些咬破了舌蕊,只瞪大眼睛。

    被他盯得心头发毛,景恬微微蹙眉。

    ;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你,你怎么会有……

    ;黎昕,王爷还在里面等你,别磨蹭。

    不等黎昕把话说完,就被甄姨打断。黎昕悻悻低头,逃一般往屋里蹿,眨眼就不见踪影。

    景恬的目光追随他的背影,犹疑问:;是不是我抢了黎昕的活,他吃醋了?

    甄姨莞尔:;姑娘还是快走罢。

    直到景恬的步伐渐行渐远,再听不见时,屋内才重新有了响动。可墙角里缩成一团的黎昕却连大气也不敢出,只低头数冰块,大热天的可真冻死他了。

    吃醋?

    不不不,属下不敢!属下冤枉!

    ;伏暑未至,取冰块做什么。南宫离的声音不含半分温度,俨然比冰块还冷。

    黎昕顿时傻眼,不是您让他去库房取冰的吗?

    南宫离皱眉:;还不拿走。

    话音刚落黎昕就溜了个没影,屋内,南宫离双手负背,心头却梗着一口恶气弥久不散。

    眼前早已不见那个女人,可他满心满脑子里都塞满了她,无论手头在做什么,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她。

    这个小妖精,定趁他不备偷偷下了迷药,否则他何至意乱情迷?

    而妖精本精的景恬并不自知,她正用香胰代替肥皂揉搓衣裳。

    也不知这衬衣用的什么材质,乍一看朴实无华,细品来柔滑而不失轻软,带着浅浅的磨砂感触,像极了蚕丝,却更丝柔,比婴儿的屁股还细腻三分。

    一摸就知道,是卖了她也买不起的好东西。

    真没想到深居简出的南宫离还挺懂享受,深谙低调中的奢华之理。

    景恬正摇头感叹,身边突然窜出一道黑影:;景姑娘,马车已经备下,王爷吩咐属下送姑娘回府,请您移步。

    ;不是洗完衣裳再走的吗?

    ;属下只听命办事,其他的一律不知。暗卫不苟言笑,语气冷淡,简直像是和南宫离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景恬耸耸肩,这男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真难伺候。

    坐上马车,厢内檀香馥郁清冽,车内铺陈苏绣丝绸,手柄雕镂着不知名的图案,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仔细回想,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座位右侧还搭配了可旋转的机关板,放平后很像现代会议室装手板的座椅,只不过手板下还藏了一处暗格,格内放满兵书。

    景恬咋舌,若换作她这里头定会塞满零食。

    学霸的世界她不懂,还是半倚扶手闭目养神罢了。景恬眯眼,呼吸间檀香润肺,不经意拂去心中燥郁。

    这是第一回坐御王府的马车,也是南宫离第一回没有亲自送她回家。

    那么问题来了,她该怎么翻墙回流光院?

    ;景姑娘,丞相府已到,请下车。

    这么快?

    景恬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掀起帘帐。入目模糊而熟悉的轮廓,确是景府无疑。重新打起精神,景恬冲赶车的蒙面暗卫嫣然一笑。

    ;小兄弟,能不能请你带我翻墙?

    明媚的笑容不掺杂分毫杂质,在人毫无防备时闯入心底,看得那小暗卫有一瞬的愣怔。

    见他不为之所动,景恬惨兮兮道:;不然我就得钻狗洞了,大哥行行好吧!

    一个;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好在他幡然醒悟,及时吞下这个字眼。开玩笑,景姑娘是主子的心头宝,他怎么敢有所僭越。

    暗自深吸一口气,他食指、拇指成扣抵在唇边,模仿百灵鸣啼。

    声音刚落,暗处闪出一道窈窕黑影。

    ;归晚?

    见到那蒙面暗卫,茵梦惊讶挑眉,禁不住惊呼出声。

    景恬回望那暗卫一眼,这才发现这人不是黎昕。

    ;主子吩咐送景姑娘回府,王爷过几日会来取衣裳。属下告辞。不等茵梦多言,那蒙面暗卫飞快撂下几句话,赶着马车就走。

    茵梦遥望那抹身形,直到马蹄哒哒完全消失,眸中盛满晶碎的哀伤。

    景恬好奇地往往茵梦,再望望远处。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俩人肯定有故事,生活太苦,想吃点瓜。

    但茵梦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只消一瞬就收敛了哀伤,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低头抱拳:;主子,属下送您回屋。

    躺回床,轻解罗裳,南宫离的衬衣被堆叠齐整丢在床头。洗衣服什么的,当然是攒到;大洗之日一起解决,睡觉要紧。

    许是马车里檀香清冽安神,景恬不一会儿就顿入沉眠。

    甚至连短匕贴颈都不曾察觉。

    床边不知何时伫立了个黑纱蒙面的人,手持白刃,薄如蝉翼的锋刃贴吻景恬的细颈,似乎只要她稍有异动就会身首异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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