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伏兵的出现,战场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前方正在汹涌冲击城池的士兵全部停了下来,他们回头望着张献忠所在的大阵方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仅仅是这些士兵,艾能奇,刘文秀,王尚礼三人也是阵脚大乱,攻城战最忌讳的就是被别人里应外合,从现在的场景来看,对方的兵马根本就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桐城县不过是钓鱼用的鱼饵罢了,真正的战斗即将在城下爆发,这时候再猛攻桐城已经没有意义了,城池没攻下来,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必胜!必胜!必胜!”城头上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陶宗的右手紧紧握拳,振臂高呼,士兵们也是放声大吼,方才的攻城战虽然基本上是青弋军压着大西军打,但是毕竟他们的人数太多,青弋军方面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大约有近百士兵阵亡,还有几百人不同程度受伤,将士们心中也是憋着一股气,但是伏兵不到,他们就必须继续坚持下去。直到此刻,心中的情绪才全部抒发出来,跟城头上新军的欢呼相对应的是城下饥兵的士气低落,这些饥兵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损失了三四万人才终于靠近城墙,可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后面竟然出现了伏兵,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放弃攻打桐城的计划,收缩回本阵了,前面损失的这三四万人算是白白死了。

    “大王,现在必须要撤退了,前面的兄弟即便是白死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末将估计得不错,对方的火炮散热应该快要结束了,如果我们不能退到射程之外,恐怕又要挨一轮炮击,朝廷的兵马已经对咱们形成了四面合围之势,从局势上看,我们应当尽力避免四面作战。”李定国对张献忠说道。张献忠立刻果断下令道:“鸣金收兵,让刘文秀他们撤回来加入本阵!”当当当,急促的鸣金声响起,王尚礼狠狠的一刀砍在地上,他知道,目前只能是先撤下去,应对后面出现的官兵,确实不能和桐城守军再纠缠,可是他自己指挥的三万人至少损失了一半,这让他如何能甘心。张献忠的军令他不敢不听,只能含恨退兵。

    张献忠也不看李定国,眼睛死死的盯着从左右还有后方围上来的明军,对方并没有急于进攻,似乎是在等自己抢先发动攻击,张献忠虽然暂时没有明白明军想干什么,但他还是嘴唇蠕动道:“定国,你怎么看?”现在的张献忠对李定国可谓是赞赏有加,也愿意听一听李定国的想法,这小子虽然年轻,但是思维活跃,总能有一些独到的见解。此刻的张献忠内心的慌张已经平复了许多。他迅速分析了一下战场上的局势,对方的兵力他应该是看的很清楚,基本上有了一个判断,自己目前是四面环敌。正面是桐城守军,但是自己已经脱离了和他们的接触,如果他们开城出击,就等于主动放弃了城墙的优势,而且城头上的火炮基本上也就废了,这是一个好事情,只要自己不跟他们接触,桐城的人马就只能起到盯着自己的作用,不跟他们交火就等于围住自己的兵马只剩下了三路。

    自己军队的后方是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一万骑兵,这一万骑兵先不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虽然隔得还比较远,但是从千里镜里看来,张献忠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这一万人的战斗力应当不弱,而且完全不像是各个将领的家丁队伍拼凑起来的队伍,从他们阵型的严整性就能看出来,这支军队是一个整体,骑兵大阵有棱有角,是绝对的官兵精锐,张献忠在陕西也见识过边军骑兵,虽然没有大规模交战过,但是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对于边军骑兵的精锐程度还是有认知的,不知为什么,面前的这支骑兵给他的感觉就是边军精锐,就算是在三里外列阵,还是有一股冲天的杀气弥漫开来。

    这是骑兵不能跟他们硬碰硬,而且这应当就是明军主力部队,桐城根本就是为了将自己拖在这里,给这支骑兵创造机会,拖延时间。可想而知,庐镇关和北峡关说不定已经被这支骑兵给突袭了,自己的后路被断,若是想退出安庆府,就必须将眼前的骑兵击败。而左右两支包抄的部队都是步兵,因为是平原,他们的规模一目了然,不过是一边五六千人的样子,这两支部队应当是协助骑兵的步兵队伍。可是让张献忠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他们有这么强大的骑兵却不主动进攻,如果是自己,完全会让这些骑兵打先锋,然后步兵再压上来,尽量将自己的军队往桐城方向压缩,城上的炮火和守军火力也可以起到作用,到时候大西军岂不是四面楚歌。

    心念至此,却没有时间让张献忠细想,那边李定国听见张献忠的问话,躬身答道:“大王,依末将之见,官兵没有进攻的意思,好像在等着咱们突围。”“唔?”张献忠回头有些惊讶的看了李定国一眼,没想到李定国的看法竟然跟自己一样。“那你以为咱们应该立刻突围吗?”张献忠追问道。李定国面色一正道:“这里是官兵的地盘,主动权在他们那边,现在我们被动了,如果咱们不打,就在这里跟他们对峙,咱们能对峙多久?粮草问题首先就不能解决。”李定国话说的直白,张献忠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心里知道李定国说得对,可是就这么将大西军不事生产,走到哪抢到哪的情况这么说出来,张献忠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咳嗽一声道:“咳咳!接着说。”

    “他们这是在逼着咱们做选择,这一仗,打也要打,不打也要打,既然大王问起,末将就直说了。”李定国道。“对方等着我们进攻一定是有所图谋,因为我们除了主动出击之外,没有更多的选择,唯一掌握在咱们手上的是从什么地方突围。这是咱们可以控制的事情。”

    “那你说咱们应当从什么地方突围?”张献忠低声问道。李定国略一思索便道:“我有两种看法,究竟如何行动还请大王独裁!”张献忠摆摆手道:“定国,你我本来就是父子相称,你不用叫大王,就直接叫父王。”张献忠话音刚落,正从桐城城下赶回来的几人面色突变,刘文秀和艾能奇的脸色尤其难看,他们平时都是以大王,末将称呼,只有在私下的时候才会叫义父,现在张献忠竟然让李定国称呼他为父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孙可望之后又要给他们树立一个对手吗?艾能奇和刘文秀对视一眼,两人暂时将紧张的战况抛诸脑后,他们从来没有将李定国这个小兄弟当成竞争对手,因为从年纪上来看,李定国跟自己两人的差距不小,张献忠若是想扶持李定国肯定会遭到老人们的反对,毕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怎么可能能成为接班人,若是十年之后,可能就不是这番光景了。可是没想到,今天张献忠竟然对李定国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是什么意思?张献忠眼角的余光一扫,发现刘文秀和艾能奇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回来出现在自己身后,他立刻补充道:“文秀,能奇,你们也听到父王刚才说的话了,你们都是本王的好孩子,以后就都以儿臣相称。”

    “是!”两人齐刷刷抱拳道,但显然面色有些异常,张献忠也不去管他们,直接示意李定国接着说,李定国道:“父王,儿臣观对方阵势,虽然不知道这新军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马,可是后方的骑兵绝对不可能是咱们的突围方向,咱们只能从左右两翼打开局面,骑兵那边必须用相当数量的饥兵和老营兵甚至马队去牵制他们,给大部队争取时间。平原地带步兵对骑兵就是死路一条,来的路上不知道父王注意没有,西北面二十里有一处鲁珙山,那边山路崎岖难行,咱们很多人都是从黄土高原出来的队伍,只要能到了那边,利用地理优势抗衡骑兵应当还有胜算,咱们必须先要让他们混乱才行。”

    “如何能让他们混乱。”张献忠又问。“兵行险着,父王您看。”顺着李定国手指的方向,张献忠举起了千里镜,猛然间他瞳孔一缩,因为在千里镜中很明显的出现了一面刘字大旗,将旗?张献忠猛然想到,这新军的主将可不就是姓刘吗?好像是叫刘毅。在陕西的时候张献忠对新军没什么关注,自然不知道刘毅的大名,进了南直隶之后受到了新军重创,他才从降兵的口中打听了一下新军的情况,得知了新军的主将叫作刘毅,这么说来,左翼那边难道是刘毅亲自领兵?张献忠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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