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儿子面前吹牛,李世民收获了极大的满足感。因为知道儿子的剑法拳法都在学习,但是因为气力不够的原因,还没有练习射箭,所以他对自己的箭技自然是连连吹捧。

    知道皇帝老爹的意思,所以等吹牛完毕后,李承乾装作一副敬仰的样子恭敬道:“父皇,既然您的箭术天下间已经没有几个并肩的,不如,过两年,孩儿的箭术就向您求教可好?”

    李世民哈哈大笑:“自然可以,不过朕平常用的都是四石弓,你想要拥有四石的力气,还要再过几年。”

    经过这段时间的歇息,长孙已经恢复了力气,汗也不再流了。见夫君和儿子都笑得开怀,忍不住插话道:“你父皇的箭术,天下罕见,这不是胡说。不过承乾你想要让你父皇亲自教导你,就要多去后宫了。你父皇这一天处理的政务很多,空闲时间有限的很啊。”

    李承乾笑着点了点头。

    方胜的眼色永远是到位的,在门外听到皇帝慷慨激昂的话语声已经结束,恰到好处的送来了一壶热茶,茶水的温度正好适合饮用。

    认真的看了一眼方胜的背影,李世民语重心长的对李承乾说:“太子,朕多年以来能够在战阵之上,一往无前,就是因为对下属的驾驭能力。隋末多为乱军,但是咱们李家的军队,朕却约束的令行禁止。不然,你以为李家为何能先天下豪雄而占据都城?

    尉迟恭、程咬金、秦琼、李绩等人,都是朕走一路收一路招揽来的贤才。如果不是因为朕御下的才能,他们又怎会一直支持朕,直到把朕送到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所以说啊,御下之术,是一个帝王必须具备的。朕看你东宫的下人,大多都很忠心,朕自通训门而来,他们见到朕的身影,顾不得失礼,都要给你通风报信。厨房的厨子,无事可做的时候也在想办法做出一道能让你满意的菜。

    这很不错,所以朕没有问罪他们。今后,你也应当如此啊!”

    李承乾迷茫的点了点头。

    皇帝老爹今天很不对劲,忙于政事的他,就算有话跟自己说,也只会通过书信阐述。就连每旬固定的请安,也只是随便应付一下了事。就算今天没什么事情可做,可是不走正门,从通训门这样的偏门进入东宫,还逛了一大圈,实在是有点诡异。再加上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他几乎能确定,肯定还有深意隐藏在这段话里。

    话说到了,李世民也就不再多嘴。宫女太监的联盟虽然占据着皇宫机要之地,但是却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反正他们服从的对象是太子,让太子提前学学统御人也不错。

    这么想着,李世民笑了笑,再次伸手搀着长孙起身。

    皇帝搀扶皇后,本来是很不合理的事情,但是在长孙的身上,李世民却做得认真,没有一点演戏的成分。

    拱手恭送爹娘离开,看着下台阶的时候,李世民还是亦步亦趋、不走在前的样子。李承乾忽然发现,或许,李世民并不是把长孙当作皇后看待的。

    而是,妻子....

    这句话说起来很怪异,但道理就是这样的。皇帝这种生物,理论上并没有妻子,虽然有皇后这个位置在,可是在历史上,皇后这个位置很多时候都会成为政治筹码,或者面子活儿。

    摇摇头,把自己的乖想法抛诸脑后,李承乾把于泰给叫了进来。

    太子亲率的训练,不能操之过急,只有每日踏踏实实锻炼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实力。只是可惜,国内的战火,在长孙安业和李孝常的脑袋掉下来后,彻底的平息了下来。至少,短时间里应该没有不开眼的拔皇帝的龙须试一试了。

    没有战斗,单纯的训练跟百战老兵相比,还是落了下乘。

    搜肠刮肚之下,李承乾悲催的发现,似乎,只有贞观三年对东突厥的灭国之战,能够让太子亲率参与了。

    处理完亲率的事情,就能休息一段时间了。该死的蝗灾,根本没法判断它真正出现的时间。或许,有一些出现早的蝗虫,已经长出了翅膀,但是在没有形成规模之前,它们还只能被称作“虫患”,而不是“蝗灾”。两个名字之间,是清晰且模糊的分界线。

    长安市民和寻常百姓的生活,是不会在世家大族和粮商们自去年起就无止境的囤粮中被打搅的。

    耕作,一直以来都是中原大地上最基础的事情。自从华夏的祖先学会了用树叶子制作衣服遮掩身体后,食物,就排到了第二位。

    可是事实上,对一个生物来说,或许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虫子有的吃,人就没得吃。所以当除草的百姓发现田地里的秧苗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掉了叶子后,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朝田地里撒草木灰。没有农药的大唐,撒草木灰,已经是他们唯一能想出来的手段了。

    都以为是无形害虫害的,久不经历蝗灾的百姓,很难把那些还在蹦来跳去的东西跟祖祖辈辈相传的蝗灾联系起来。而能够看出蝗灾苗头的老人们,一般都已经不下地耕作了。

    长安的粮商,仍旧贼心不死的在百姓家里搜刮存粮。长安、万年、蓝田乃至三原县,粮食的价格都升高到了十铜钱一斗。卑躬屈膝的收粮食的时候,商人的心里却在高歌。等蝗灾起来后,粮食的价格总会连续翻番的。到时候,他们散出去的身家,总能加倍的再回来。

    隐居在各自别院里的五姓七望族长们,一篇又一篇的翻看着族人子弟写的奏章,或者说是檄文。皇帝明显不愿意被世家大族占据朝廷命脉,这一点,从接二连三的举荐被拒就能看出来。皇帝这个位置,也就是那么回事儿。都以为当上皇帝就万事大吉,殊不知,对这个位置眼馋的不是一个两个。

    作为超然世外的家族,他们不愿,甚至不屑去追求皇帝这个位置。因为,参与进去就意味着征战,远不如现在这般维持自家家族,不管谁当皇帝都要敬重。

    就在粮商和五姓七望家主们都在紧锣密鼓准备的同时,李承乾也在准备。不过,他做的准备却是把东宫的所有铜钱,全部换成了银子。

    蝗灾若是起来,那些沉淀在民间,特别是囤积在富户家里的铜钱势必会放出来。这样一来,本来勉强维持平衡的铜银兑换比例就会下调,一两银子,或者说一贯钱,将会超过一千铜钱之数。这样平白无故躺着赚钱的机会,岂能让它白白溜走。

    皇后存在内府的两万贯,到底是送还给了东宫。长孙说了,太子有这份孝心比什么都强。既然东宫需要用钱,那就取回去就是,把心意留到位就好。

    内府的管事本来不知道铜银兑换的诀窍,但是当方胜在李承乾的命令下,在运回铜钱之际,跟内府管事聊了几句后,皇宫也紧跟着东宫开始了铜钱兑银的事情。

    因为买粮的原因,长安市面上的铜钱已经隐隐有了减少之像,皇宫和东宫的放钱之举,被不少豪商歌功颂德。

    “这些商人,没有跟风?”

    东宫的书房里,李承乾听完方胜的报告后,目瞪口呆。

    方胜拱拱手说:“殿下,确实没人跟风,您的这个赚钱方法,想要获利,首先就要有本钱。长安的商贾虽然不缺家财万贯的,可是更多的人,值钱的都是货物,而不是铜钱。除了长孙家跟风东宫一样开始用铜钱兑换银子外,并没有第二个人。”

    听完方胜的回答,李承乾无奈的笑了笑。聪明人啊!也难怪长孙无忌能够入选历史阴人排行榜,不管是他发现了这一条,还是做出跟风的决定,都说明他足够聪明。

    有这么一个聪明的舅舅在,特别是这位将会屹立在朝堂很长一段时间,这不得不让人无奈啊!

    都在等待着。

    都在等待着。

    当端午过去,进入六月的时候,终于,聚集在安义坊街边酒楼的粮商们,等来了自己一直期盼着的东西—红翎急使!

    第一波,第二波,第二波,第三波,一波波的红翎急使带着各自州府的加急奏折,亡命般的窜进了长安。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有兴致数一数,但是当从早到晚,红翎急使络绎不绝的时候,所有人都陷入到了恐慌中。

    红翎急使,非十万火急之事不得动用,不管是边境来了敌人,还是哪里出了灾祸,在这络绎不绝的红翎急使的衬托下,都是令人腿肚子抽筋级别的大事。

    不到第二天天明,睡梦中犹不安稳的朝臣们,就都被家人唤醒—皇帝有命,即刻召开大朝会!

    突如其来的大朝会一直开到了第二天,期间,朝臣们的伙食,甚至都是在立政殿上将就的。

    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走漏的,蝗灾的消息,将长安彻底的震撼了!

    听说,自关中以南起,蝗虫遮天蔽日,成群结队,每到一处,不说几乎所有带绿色的东西都被啃食殆尽,就是队伍的不断壮大,都令人心惊。

    直到这个时候,那些高价售卖存粮的家庭才叫苦不迭,想要把粮食买回来,结果,好多的粮商,店里粮食槽里插着的木牌,都上涨到了十五个铜钱一斗以上。而且,随着一些店铺的涨价,他们都会不约而同的上涨,根本没人往下降,长安的粮价,一天十变!

    就在整个长安的人都笼罩在对蝗灾的恐惧中和对未来的迷茫时,李承乾却离开了东宫,来到了接收流民最多的万年县地界。

    养殖场的鸡鸭还在散养,跟蓝田、三原县已经快要消失的秧苗相比,万年县和长安县的秧苗却好歹留着绿色。太子亲率两千人全部离开军营,驻扎在养殖场附近。有看到大军的,都大为惊恐。因为太子赔偿后没多久,就有人说地里的秧苗,都是那些散养的鸡鸭吃的....

    这个时候没时间理会那些没用的谣言,因为根据派出红翎急使的州府报告,蝗虫,应该用不了几天就会到达长安。

    能飞的,自然不比跑的慢多少。这一路上,蝗虫集团几乎都是紧追着红翎急使北上的。

    孙思邈一段时间不见,消瘦了很多,在道士同僚的帮助下把大量的药材和成药运到养殖场后,就问:“太子,你为何离开长安,而选择了万年县这边?要知道周边,只有长安县的人最多啊。”

    李承乾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忧心忡忡道:“孙道长,咱们也是熟识,就不瞒你了。长安周边,自然有朝廷周济。事实上,陇右的存粮,几乎都被调到长安来了。最让我担心的,还是蓝田县和万年县,这两个县接收的流民最多,他们才是这场灾难中最脆弱的人。毕竟,出山后还未收获一季,就遇到了这样的灾难。”

    孙思邈了然的点点头,忧心忡忡的看向南方。

    万里无云的天气啊,也不知道铺天盖地的蝗虫,是什么样子的。

    从日出等到日落,今日没有遇到蝗虫,让所有人紧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了那么一点点。

    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躺在营帐里,辗转反侧,但是李承乾还是强行压下内心中的思绪,强迫自己睡着了。

    这一手,还是他从后世带过来的。如果不用有限的时间好好睡一觉,他就真的睡眠不足了。

    李承乾睡着了,但是有一些人,却在连夜的庆祝。商人中最式微的粮商,这一次终于彻底占据了长安商人的顶点!

    狠狠的睡了一夜,第二天,李承乾烦躁的睁开眼睛,恨不得直接上楼找邻居。

    太尼玛吵了,装修也不是一大早就开始的啊!

    可是满腔的愤怒,在看到自己垂落眼前的头发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手忙脚乱的掀开营帐,在侍卫的苦苦相劝下,李承乾硬是钻了出来。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了大片大片的乌云,一些“雨线”,总是在不停的从空中坠落于地,然后露出被他们遮掩的湛蓝天空。

    蝗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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