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行至林将与的住处,言浔提着龙袍入内。远远的便看见秉柊在同一个护卫闲聊。

    看见皇上与太尉一同走进,秉柊先是一愣,随后忙不迭的俯身行礼,道:;秉柊拜见皇上。

    ;相国呢?言浔进去殿中,开口第一句问得便是林将与。

    ;公子?!秉柊闻言一惊,反问说,;公子怎么可能会在这儿?皇上不是命内侍前来传话,约公子去耦香亭相见的吗?

    ;耦香亭?传话?这次换言浔惊讶,;什么耦香亭?朕从未派人给相国传过话。

    ;什么?秉柊当场目瞪口呆。

    言浔瞧着,眸色骤变,立刻开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秉柊呆了半晌才缓过神来,一时紧张,解释道:;方才公子从皇上的寝宫中出来,没走多远便有一个内侍跑来,称皇上说有话要对公子说,但是一时脱不开身,所以特地让他来告诉公子,让公子去方才途径所过的耦香亭等皇上。

    说罢,那人紧跟着又补了句,;秉柊所言就是那内侍所传,一字不差。

    言浔闻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拧眉再问,;内侍?哪个内侍?长什么模样?

    ;嗯……这么一问,秉柊倒是有些为难了,;这,这也不好说呀!也没什么特点,就是瘦瘦小小的。

    谁知殿内话音方落,风泽忽然走了进来,太尉面色凝重,行礼说,;皇上,出事了。

    言浔一听,大感不妙,;怎么了?

    ;侍卫来报,说两个理事在回廊中发现了一具内侍的尸体。

    此话一出,见言浔面色一沉,回眸看向秉柊时眸中已然阴沉一片。

    ……

    来到回廊中,秉柊一眼便认出了尸体,当即转身对言浔道:;是他,就是他!他就是方才那个给相国传话的内侍。

    秉柊说得万分笃定,言浔听得却是疑惑不已,心下暗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内侍为什么要假传圣旨?他又为何会身首异处?他让林将与去耦香亭到底是为了什么?

    耦香亭!

    羽睫轻阖,停了片刻,似是在沉思。

    ;……耦香亭三字未毕,言浔骤然抬眸,面上尽是惊慌,开口时声音满是急迫,;糟了!相国有危险!

    话音未落,再没有丝毫的停留,小皇帝转身便朝殿外冲出。

    ……

    ;皇上,去不得呀!眼下相国下落不明,这明摆着就是奸人的诡计,为的就是要引出皇上。今夜耦香亭必定危机四伏,皇上若真这般轻易去了,无异于是落入了奸人设计好的圈套呀!

    风泽挡在言浔身前,苦口婆心的劝,;再者说来,皇上可别忘了,我们此行荊珥到底是为了什么。今夜若是您去了,一切可就都功亏一篑了。

    此刻再看言浔,纤凛的身姿微微发颤,阔袖之下一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

    不觉眸中已染尽红意,点点莹光汇聚,如泉水般上涌,眼看着就要夺眶而出。

    这是小皇帝第一次在风泽面前红了眼睛。

    言浔垂下头去,一如既往的将眼泪强忍而下,猛地吸了吸鼻子。小皇帝强撑,咬着牙,于唇齿间艰难的吐出一句,;朕若不出去,相国又该怎么办?

    ;林将与的生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风泽终是忍不住了,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头的不满一夕暴发,老太尉大喝一声,;皇上别忘了,他是谋反逆贼!

    此话一出,见风泽眸间也是赤红一片,;皇上是北祁国君,风家军为了皇上的安危不惜一切,甚至可以舍弃性命。如今我百千将士不顾生死,千里护君。可皇上呢?

    ;为了一个谋反逆贼,就要这样轻掷安危。皇上有没有想过,您此举又会伤了多少将士的心……风泽是高声起调,只是越到后来声音越哀。

    老将军一席话恳切非常,小皇帝又怎会听不出。可此刻,她满心想的都是林将与会有危险,还哪里顾得了那么多。言浔抬眸,厉声反问,;难道要朕眼睁睁看着他有难而见死不救吗?

    一瞬静默。

    ;让开。

    ;皇上!风泽身影未动,那一声喊的震天响,老将军眸中有悲亦有苦,说到底他还是不想让言浔去冒这个险。

    言浔被逼急了,原本想推开风泽冲出去,不想却被那人当场抬手按住。

    ;皇上,恕臣无礼了。耳畔一阵沉声接踵而至。

    言浔奋力挣脱,奈何老将军力大无比,根本容不得她向前分毫。

    手臂被扯的生疼,可此刻言浔心口更疼。一想到林将与会有危险,小皇帝便是忧思恐极,心急如焚。

    言浔着急,垂眸咬了咬牙。心下想着,为了林将与豁出去了。

    顿了顿,挣扎的力道猛地一松,言浔大喝一声,;朕才是皇帝!你凭什么对朕发号施令?

    说话间,一道寒光猛然射向前方,那双眸子,望着风泽的眼中第一次骤见凛厉。

    此一刻,言浔周身尽是天子威势,眸间寒光更是逼人,如今就连风泽看着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臣……风泽无言以对。

    ;风太尉可别忘了,就在刚才的宴会上,那个谋反逆贼救了朕,也救了你儿子!

    话一出口,风泽更是垂目无言。

    眼看着风泽败下阵来,言浔乘胜追击,厉声再起,;放手。

    到底还是被风启幕的事击中了心。停顿片刻,见风泽抿了抿唇,终是松开手向后退了半步。

    ;风太尉,就算林将与是谋反逆贼,十恶不赦。但就凭他为朕做的这一切,朕决不能弃他不顾。言浔的声音早已嘶哑,在如今听来更像是呜咽。

    ;……沉默良久,风泽再抬眸时,神色间满是郑重,道:;皇上,臣陪您一起去。

    ;真的?言浔闻言,面上登时便露出了一抹欣喜。

    ;嗯。风泽点头。

    ;那太好了!言浔倾身上前,想了想又退了回去,沉声道:;风太尉听令。

    ;臣在。风泽于身前俯身行礼。

    ;速速集结队伍,随朕去寻相国。

    ……

    不多时,耦香亭。

    风家军将亭内亭外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所有将领警惕的望向四周,皆是严阵以待。

    可等到言浔疾步走进时,亭中却不见一人。

    望着空空荡荡的亭子,小皇帝心下一惊,转身一把拽住秉柊的衣领,;你不是说人在耦香亭的吗?怎么这儿一个人都没有?

    ;这……我,我也不知道啊!那个内侍说的就是耦香亭,我没听错。自家公子下落不明,秉柊也是惊慌失措,如今又被言浔扯着衣领质问,开口时语调中竟带有哭腔。

    言浔又急又忧,面色也是一沉再沉。松开了秉柊的衣领,抬头一脸茫然的望着亭上的那块匾。

    ;耦香亭这三个字在如今看来是何等的刺眼。

    秉柊怆然欲颓,一双眸子空洞无神,只顾着自责,喃喃道:;谁知道会是奸人算计……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方才就应该跟着公子一起来。我若跟来,也好有个照应,公子也就不会……说到气处时竟还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看着他恼,言浔跟着也恼。此一刻,万千思绪缠绕心头,可她必须强迫自己镇定。

    人为什么不在耦香亭?

    他们不就是想借林将与引自己前来吗?

    按理说,把人引到这儿来,接下来不就应该是合力围杀了吗?

    可为什么现在这里却空无一人?

    言浔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双手不自觉的扯起衣袖。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儿。

    ;奇怪。言浔低声说,;若是为了引朕出来,对朕下手,不可能会这般偷偷摸摸,不声不响。

    为什么内侍只对林将与一人传话?

    按道理说,奸人若想要引自己前来,那就应该让内侍也来对自己说相同的话,可内侍没有。

    如今知道林将与遇险的消息,还是因为自己主动去了他的住处才知晓。

    倘若今夜自己不去找林将与呢?

    有太多东西说不通。

    眼前的形式如同一团乱线,让人摸不清楚头绪,言浔急得跺起脚来。

    ;皇上。一阵急促的男声忽然响起。

    寻声望去,此时只见风启幕快步行入亭中,身后还跟着个宋忱。

    ;皇上为何要出寝宫?我不是已经提醒过您,不要……

    ;相国不见了!风启幕高声起调,谁知话才说到一半便被言浔当场打断。

    ;什么?林……相国?!

    言浔也不愿再多解释其他,只问:;你们又为何会在此处?

    ;……

    言浔原本还在忧心林将与的事,可见风启幕半晌没有回答,不禁一疑,登时便抬起头去。二人对视,只见风启幕神色慌乱,目光四窜,躲闪个不停,似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们到底为何在此?言浔再问,此时见小皇帝面色沉沉,望向风启幕的眸中已然多了些审视。

    ;回皇上的话,今夜月色尚好,微臣与风大人见行宫之中夜景甚美,一时兴起,相约乘月夜游,正行到此处。如今见风启幕躲躲闪闪不肯多言,反倒是一旁的宋忱俯身行礼开口。

    言浔闻言,眸间顿时平添一抹冷色,不同于方才在殿中的尊敬,小皇帝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二位大人果真好雅兴。

    ;……风启幕垂着头抿紧了唇,默不作声。

    言浔冷目瞪了他一眼,又对着一旁的副将说,;风太尉搜查周边情况,回来了吗?

    副将答,;回皇上的话,还没。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风泽回来了,却没有带回林将与。

    眼下耦香亭内外,人倒是立了不少,可事情却没有半分进展。

    线索断了,言浔简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的在亭中踱步。

    半晌,宋忱忽然开口说,;皇上,微臣虽不知相国如今人在何处。但臣想起,方才与风大人闲聊时,大人曾提过,刚才看见一行人出没在园子里,好像是……东楚人。

    话音未落,言浔脚步一顿,登时转身侧目,看向那道清瘦的身影。

    ;东楚?!不做迟疑,言浔立刻转目看向风启幕,问:;当真?

    风启幕闻言,先是一顿,又俯身行礼道:;不错。

    ;白夙。喃喃的念起那个名字。

    一夕之间,眼前迷雾骤散,然而言浔所看清的,却是方才宴上那张抹嘴奸笑的丑恶嘴脸。只一瞬间,小皇帝惊恐万状,失声大叫,;糟了!快!东楚寝宫!

    话音未落,小人儿已然朝着亭外飞奔而去。

    ――

    东楚寝宫,内殿之中。

    林将与被内侍抬着放倒了床上,白夙紧跟着走上前来。一双鼠目肆无忌惮的于林将与周身流窜。随手一挥,对内侍说,;都下去,没朕的命令不许进来。

    内侍俯身告退,关上殿门。

    转瞬间,殿内便只剩下了林白二人。

    白夙将收回的手覆在嘴角,摸了又摸,鼠目轻佻,咂嘴狞笑,低声叹,;啧啧!北祁相国果真是人间尤物。不怪你那北祁小皇帝喜欢,方才在宴上,朕只看你第一眼,便也是心荡神摇呀。

    说话间,白夙已俯下身去。

    林将与好想轮起拳头打上去,奈何此刻的他浑身无力,一双手更是麻的厉害,根本动弹不得。现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撑着眼睛,努力保持清醒,维护着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

    眼看着白夙靠近,本就细小的眼睛如今更是眯成了一条缝,直勾勾的盯着林将与的衣襟领口,那人搓了搓手,邪笑一声,;哈哈……我到也想尝尝相国的滋……

    白夙在笑,笑容丑恶至极。林将与见他靠近已是急火攻心,忍不住的紧闭双目,耳畔听着那些污言秽语。

    只是这边话音还未落下,就听;砰!的一声巨响。

    声音太大,惊的白夙动作一顿。

    寻声望去,此时只见殿门在被人撞开,下一瞬,一道纤凛的身姿恍然入眼。

    与此同时,还有殿外无尽的哀嚎之音,大喊着,;皇上!不好了!北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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