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多变,一霎风一霎雨地闹了几天。

    姹儿姨赶在月底回了京。

    正是错午时分,天热得不像话,进了门别的通顾不得,先要茶喝。

    久别重逢,众人围在一处七嘴八舌说个不休。

    姹儿姨不急着问家里的事,看着苏好意没在就问:“八郎又去哪里野了?这么热的天也不怕中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姹儿姨拿眼把众人一溜,便猜着有事,放下茶杯起身,说道:“赶了大半个月的路,身上累得不行。大伙儿先都散了,软玉过来帮我捶捶背。”

    众人便各自回房去,软玉跟着姹儿姨上了楼。

    姹儿姨虽不在家,她的屋子却是每日都打扫的。

    “您也是,怎么不提前告诉一声回京的日子,好把这屋子里的床褥换了。”软玉进门就要给姹儿姨换铺盖:“这两日总下雨,也没拿出去晒晒,总是有些潮。”

    “先别忙那个,你坐下。”姹儿姨对软玉说:“你实话跟我说,八郎是不是出事了?”

    “你老且放宽心,”软玉笑着说道:“之前确实有事,不过早已经平安了。”

    “那她怎么不在家?”姹儿姨不信软玉的话。

    “她如今在兰台医馆呢,”软玉道:“在那儿一个多月了。”

    “她在那里做什么?”姹儿姨认定苏好意不会无缘无故的不在家里:“你就痛痛快快地把前因后果都跟我说了。”

    “这事得先说结果,若从开头说,怕你老听到一半儿就得厥过去。”软玉一边给姹儿姨打扇一边笑着说:“八郎在兰台医馆养伤呢,我前天去看过她,已经好多了。”

    “她怎么受的伤?伤到了哪里?”姹儿姨一听就急了。

    “我说什么来着,这还没怎么着呢,您老就急了。”软玉一把将姹儿姨按回椅子上说:“她被人打断了腿,不过有兰台公子在,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保证一点毛病都留不下就是了。”

    姹儿姨当然知道司马兰台医术了得,可这也不能抚平她的心痛:“我不是担心,我是心疼。俗话说得好——刀伤药再好,不如不割伤。”

    软玉看看时机差不多了,才从前到后把苏好意被人陷害、上公堂,最后又得昭雪的情由细说了一遍。

    饶是已经知道苏好意此时平安,姹儿姨还是听了个心惊肉跳。

    “这……这也太欺负人了!”姹儿姨又是气愤又是心疼:“白家那位居然只判了个流放,依着我应该到十字路口吃剐刑。”

    “倒是也赔了玉家和咱们不少银子,”软玉说着,又给姹儿姨倒了杯茶:“那白家也没好过!他家的老爷被降了职,正房太太如今也不受待见。前几日他家的管家来咱们这儿吃花酒,说起府里如今已经乱了套。云氏整天寻死觅活的,闹得他家的一个小妾早产,孩子也没保住。”

    “算啦,事情到这一步,多说无益。”姹儿姨叹了口气说:“我忙着赶路,这几天都没好生的洗个澡。你叫人给我备了水,我好好洗洗。等稍微凉快些我就去兰台医馆把八郎接回来,总在那里也不是回事儿。”

    “成,我这就去叫人备水,”软玉答应着往外走:“你洗完了好好歇一歇,天黑前我陪你过去。”

    等到太阳偏西,姹儿姨已然歇好了,简单收拾收拾便坐了车出门。

    从后门进了兰台医馆,苏好意正在院子里坐着。

    如今天气热,她一般情况下都喜欢在院子里。

    台阶上又添了几盆开的正好的栀子花,叶片翠绿鲜亮,花瓣肥肥白白的,香气宜人。

    苏好意穿着一身白纱袍,腰不系带。赤足踏着一对棠木屐,头发都笼在头顶,用红发带束着,发带有些长,垂在颈后。

    随着光线很充足,却一眼就能看出休养得不错,精气神儿那叫一个足,整个人简直就像成了精的人参娃娃。

    姹儿姨一路上担忧的心,一见她这样子立刻就落到了平地。

    苏好意看见母亲来了,立刻像小燕子似的张开双手扑了过来。

    姹儿姨慌忙上前架住她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当心点儿!”

    “娘,我没事儿,已经能走路了。”苏好意说着,特意在姹儿姨面前转了个圈。

    “使不得,使不得,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姹儿姨不许她乱动:“你这孩子怎么不叫人省心呐!”

    “我这不是好好的?”苏好意嬉皮笑脸的,看到姹儿姨双眼泛了泪光,故意混她:“娘给我带了土产没有?我现在可馋了。”

    “还惦记着吃呢!什么时候长大!”姹儿姨嘴上训斥却也已经笑了:“怎么不见公子呢?得好好谢谢人家。”

    “公子在整理医案呢。”苏好意说着朝屋里看了看:“今天没什么重症的病人。”

    正说着司马兰台也出来了,姹儿姨连忙上前见礼道谢。

    “不必多礼了。”司马兰台伸手扶住姹儿姨:“她如今已经好了八成,只要不跑不跳再等上两个月就没大事了。她年纪轻,恢复的快。”

    “更主要的是有名医诊治。”苏好意在一旁笑嘻嘻的添了一句。

    “没规矩,公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姹儿姨板起脸来训斥苏好意。

    苏好意才不生气呢,吐了吐舌头。

    “这些日子真是太叨扰公子了,我如今回来了,就把她接回去养着了。”姹儿姨说明来意:“我刚刚回来,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就给公子带了些土产,多少是一份心意。”

    “客气了,”司马兰台微微一笑:“八郎回去后若有哪里不适,可随时叫人来找我。”

    “多谢公子!若她有什么不舒服的,我便把她送过来就是。不劳动公子来回折腾,大热的天!”姹儿姨真心感激。

    像司马兰台这样的人,只要愿意,身边有多少人上赶着。

    他对苏好意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小伏低,可他偏偏如此,可见对苏好意是一片真心。

    只是自家的这个,平时百伶百俐,偏偏在兰台公子面前像个木头疙瘩,根本不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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