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六,虽是黄道吉日,却因正值盛夏,又兼太阳公公各种给力,故而天气甚热,在热太阳底下跑来跑去奔波忙碌的仆妇和丫鬟,最是遭罪,她们几乎个个汗流浃背。

    南珏续娶小杨氏,只邀请了近亲来喝喜酒。

    待礼过之后,喜宴桌上,南姗神色宁静地举筷叨菜,她这一大桌子坐的全是未婚少女,有南婵、林秀梅、林秀芳、林秀芬、许苗冬、商霏霏、商霜霜、何宝珍、沈文英,年龄波动在六岁到十六岁之间,其中南婵和林秀梅已过及笄之龄,林秀芳、林秀芬、许苗冬、商霏霏均卡在十二、三、四岁左右,剩下的几个都在十岁之下。

    沈文英是南瑶姑姑幼女商映雪的女儿,今年只有六岁,她坐在南姗的右手边,见南姗从入席开始,就一直沉静地吃菜,极少主动开口说话,不由好奇道:“十一表姨,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南姗停下筷子,扭脸看了沈文英一眼,轻声道:“吃东西时说话,会很容易噎着,文英也要记着些哦。”

    沈文英轻轻‘噢’了一声,看到南姗耳垂上戴的红玛瑙珠耳坠,那珠子红艳滚圆,光泽剔透,很是鲜润可爱,不由道:“十一表姨,你的耳坠真漂亮。”

    南姗浅浅一笑,柔声道:“等文英以后穿好了耳洞,十一表姨也送你一对漂亮的耳坠。”

    沈文英笑得天真开心,忽闪忽闪眼睛:“谢谢十一表姨。”

    这时,坐在南姗对面的十二岁的林秀芬,阴阳怪气着音调道:“姗妹妹,你有好看的珠花首饰,别只顾着送文英外甥女儿一个人呐,也给咱们姐妹送些使戴使戴呀。”

    一桌子人顿时望着南姗,南姗却展眉看向林秀芬,只笑不语。

    林秀芬被盯得有点恼怒,躁红着脸蛋道:“你光看着我做什么,我在和你说话呢。”

    南姗挑眉微笑,说话的调子甚是斯文,问道:“妹妹只是在想,芬姐姐今日是专门来吃喜酒的呢,还是特意来向我讨东西的呢?”

    她又不是慈善大使,谁缺漂亮的簪子镯子戴了,她就要大方无比地赠给她,当她是圣母哟。

    林秀芬听了大怒,几乎要拍案而起,冲南姗瞪眼低吼道:“你说什么!”

    南姗假惺惺地装模作样道:“芬姐姐是没听清我说的话么,那我再大声些说好了……”说着深吸一口气,作提气丹田之状,张开嘴准备当个高音版的复读机,林秀芬已更加涨红着脸,低声咆哮:“我听清了,你不用再说了!”

    南姗心中冷哼,动作安稳地放下筷子,起身说道:“各位姐姐妹妹们慢用。”说着离开席位。

    同样是十二岁的许苗冬,很是多嘴多舌地问道:“姗妹妹,离散筵席的时辰还早着呢,妹妹做什么去,莫不是芬姐姐方才惹恼了姗妹妹,姗妹妹不高兴了?又或者是不愿看到咱们这群穷姐妹,怕我们分你的好东西?”

    南姗似笑非笑,回道:“冬姐姐实在太过多虑了,妹妹只是去方便而已,自然还会再回来的。”又面容极无辜道:“冬姐姐自己要谦虚不打紧,也别把所有的姐妹都捎带着呀,什么叫咱们这群穷姐妹……”

    年岁最大的南婵,被老妈折腾的婚事相当不顺畅,再加上天气炎热,脾气难免暴躁易怒,当即对许苗冬冷哼一声,言语十分不客气道:“冬妹妹自己爱到处哭穷,别把我们说的都和你一样,哼。”

    ……

    古代不实行计划生育,只要男的能行,女的能生,孩子就可以跟串糖葫芦似,一个一个往外拽,简而言之即为,活到老,生到老,南姗默默祈祷过,她以后可不要跟头猪麻麻似的下一窝小猪崽,虽然现在猪粑粑还木有影子。

    这年头,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的诞生,所以吧,南姗就有了一大堆堂呀表呀的各姓姐妹,今日除了来的一部分已婚和未婚的之外,再加上没来的什么远嫁的、庶出的、身体不适的、年龄太小的,零零总总算起来,约摸能塞满两大马车。

    又不过吧,这孩子生得太多了,教养方面难免就会参差不齐,就比如林秀芬那小妞吧,南姗应该称赞她不愧是林家的人么,都有爱张嘴伸手要东西的习惯,特么的,当她是开慈善机构的呀;还有那个许苗冬小妞,南姗对她甚是无语,你爹妈目前正为你亲哥哥的前程,上门来找过咱爹好些趟了,你对咱这么不客气不友好,真的好么!

    ……

    古代成亲拜堂的时间,一般都订在半下午,待行完礼仪,新娘在洞房等着,新郎去招待来客,顺便被狠狠灌一肚子酒,热闹折腾到天擦了黑,然后送走贺喜的宾客,新郎就可以直接搂着新娘去睡觉觉了,嗯,这种时间上的安排,对新郎来说,顶好。

    南姗离开摆筵席的大厅时,日渐黄昏,不过夏天日长,此时仍天光大亮,被炙烤的大地余温犹毒,南姗带着秋鹊踱出不远之后,南砚哥哥从后头追了上来。

    南姗表示好奇:“二哥哥怎么也出来了?”

    南砚皱眉嘀咕:“我再不溜出来,就该被他们灌翻了,哥哥晚上还要念书呢,若是吃醉了酒,不耽误大事了嘛。”

    因来吃喜酒的客人都是自家亲戚,便没有很多避讳,只是用几架大屏风隔开了位置,素来酒场如战场,总是能拼的特别凶残,南姗挺服气南砚的自制力,忠心祝愿道:“二哥哥这回秋闱一定能高中的。”

    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南砚微微而笑,对南姗拱了拱手:“那就承妹妹吉言了。”

    南姗嘴角微翘,神色略暧昧道:“二哥哥,你以后娶了二嫂嫂,还会不会很疼姗姗啊。”

    南砚差三个来月就满整十九岁,身姿挺拔如松,气质尔雅如玉,闻言笑答:“姗姗,你觉着大哥娶了大嫂嫂之后,还有没有很疼你?”

    南姗想了一想,摸着良心回答道:“还是挺疼我。”

    南砚笑得亲切温和:“二哥以后也会和大哥一样的。”

    南姗眨眨水汪汪的眼睛,很得寸进尺地咨询道:“那三哥哥和四哥哥,他们以后也是一样么?”

    南砚摸摸下巴,踌躇道:“这个问题嘛,姗姗最好当面问问他们。”

    南姗忽而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我早问过了,三哥哥拿书敲我的脑袋,直接说‘当然’,四哥哥弹了一下我的脑门,直接说‘废话’,就二哥哥你最绕嘴皮子了。”

    南砚烊怒,揪了一下南姗的鼻子,也直截了当来了句:“呆子!”

    南姗泪奔——人家不是八戒啦,猴哥儿!

    待南姗悠哉悠哉地方便完,南砚去清净地儿醒了醒神,兄妹俩再一起闲聊着打发了会时间,最后结伴回到喜宴厅时,里头的气氛更加热烈了,原来是南瑾老爹回来了,因着新郎官已被灌得差不多了,许多人便改向了南瑾敬酒。

    说来还挺是不巧,南珏大伯再婚的黄道吉日,并非素日的休沐之期,老哥再婚,当兄弟的自然要给面子喝杯水酒,南瑾原本是打算上完早朝,中午之前便回府的,哪知皇帝老爷临时召开重臣会议,南瑾一时脱不开身回来,便耽搁到了这个时辰——落日熔金,天色已暮。

    南姗回到座位后,林秀芬又阴阳怪气道:“姗妹妹,你这出去方便一趟,时间可真够久的,瞧瞧这天色儿,都从明晃晃变成黑乎乎了。”

    南姗轻‘噢’了一声,反问道:“那又如何?”

    林秀芬咬牙切齿道:“来者是客,有你这样把客人撂着不管的待客之道么!”

    南姗眼睛盈满笑意,婉声道:“芬姐姐这是什么话,我虽因故不在,可婵姐姐还好端端的坐在这儿呢,芬姐姐的意思是说,我婵姐姐对你有招待不周之处?”

    林秀芬被噎了个半死,瞧见南婵的目光强烈扫视而来,气怒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南姗悠悠一笑,继续反问:“那我一回来,芬姐姐就这么冲的口气,又是个什么意思?妹妹年幼愚钝,不知有哪处得罪了姐姐,可否请姐姐把话说明白些?若真是妹妹的罪过,妹妹自当改之,若不是……还望姐姐日后说话,也分寸有礼些。”

    林秀芬抑郁无比,她就是很眼红南姗所拥有的一切,有位高权重的父亲,有出身富贵的母亲,还有好些出挑有为的兄长,所穿的衣裳件件华美,所戴的首饰件件精品,还有许多来自达官显贵之家的朋友,亲戚中的姐妹有很多,大家差不多都一样,可唯独南姗最是耀眼,就像站在高高的山之巅,让人忍不住心生羡慕,又忍不住深深嫉妒……

    作者有话要说:都到这个季节了,又被蚊子亲了两口,然后左脸和下巴各顶了一个鼓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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