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春暖花开,梁映芳邀傅容姐妹去紫薇山踏青,顺便泡泡温泉。

    这个新年傅家过得不怎么痛快,先是傅容大病,再是齐竺的事。两家关系密切,人家女儿出了那种事,他们也不好太过乐呵,所以听梁映芳说了游玩的事,乔氏准备带三个女儿一起去梁家庄子上住几天。

    临出发前一晚,傅品言心里的酸气终于压不住了,按着妻子好一阵折腾,事后低声埋怨:“孩子们玩闹,你跟着搀和什么?”他们娘几个欢欢喜喜去玩,他只能对着一座空宅子惦记,这次还把官哥儿也带去,让他回家后连个消遣都没有。

    乔氏也不是全为了自己享受,柔声跟他道理:“那边风景好,正适合春日游玩,她们姐妹在家闷了这么久,合该去散散心。特别是宛宛,她那性子,就是想去也不会去的,现在有我领着,她就推辞不了的,少渠想做点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有我在那,他也不敢胡闹啊。”

    她才不信长女过去了,准女婿会不往跟前凑。

    傅品言依然不痛快,摩挲她背脊道:“你不放心宛姐儿,就放心我?”

    乔氏睨他一眼,转过身道:“哪是不放心啊,我是心疼你这么多年只我一个,这不把官哥儿也抱走了吗,家里就你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绝没人敢扫你的兴。”

    傅品言轻轻地笑,咬她露在外面的光滑肩头:“光是说说就酸成这样,我真敢找别人,你还不把我撕了啊?”

    乔氏哼了声,转过来抱他脖子,边迎他边喘道:“我才不撕你,我只带着宛宛她们姐仨回……”

    说到一半不说了,傅品言从她胸前抬起头,却见妻子泪眼婆娑,泪珠将落未落,说不出的可怜。

    回想刚刚妻子的话,他懂了,妻子想说回娘家,可她的娘家,姨娘早没了,父亲有还不如没有。

    “别哭,我只守着你,不会给你跑的机会的。”心软如水,傅品言动作越发温柔。

    乔氏看着孩子般在她胸前流连的丈夫,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她要是连去庄子上玩几天都不放心,下个月还要去京城呢,来回来去差不多一个月,那怎么过?

    次日早上,乔氏春风满面地领着子女出发了。

    两家依旧在城外汇合,梁映芳笑嘻嘻上了傅容傅宛姐妹俩的马车。

    这几日阳光和熹,迎面吹来的风已经带了暖意。难得出门游玩,傅容特意换上了今年新做好的春衫,梨花白的褙子,上面绣了淡紫色樱花,白的清新,紫的柔雅。傅宛呢,她穿了同色褙子,只是绣了粉蔷薇,乍然掀开车帘,只让人觉得里面坐着一对姐妹花。

    梁映芳亲昵地挤到两人中间坐:“都说红花还需绿叶扶,我就给你们当叶子吧。”

    傅容故意躲远了才笑她:“你怎么变成绿叶了?不是黑叶吗?”

    梁映芳顿时扑了过去,专往傅容咯吱窝挠,两个小姑娘一个威胁一个求饶,闹作一团。

    “映芳,你老实点,别欺负三妹妹。”

    窗外突然传来一道稳重的斥责。

    梁映芳动作一顿,跟傅容对视一眼,两人又一起看向那边的傅宛。

    傅宛不知何时低了头,纤纤素手轻轻攥着帕子,一张俏脸早就飞上了红云,真正是粉面含春。

    美人如斯,梁映芳当然惦记着自家哥哥,故意伸长胳膊挑起窗帘,娇声埋怨外面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结实少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浓浓了?梁少渠,我是你亲妹妹啊,浓浓再过几个月才是你小姨子呢,你这心也太偏了吧?”

    因路上只他们两家马车,说话就不那么避讳了。

    梁通直勾勾地盯着里头的未婚妻,那是半点心思都不肯用在别处了,没听到亲妹妹的胡说,也没听到傅容的低笑,只全心全意瞧傅宛。去年他以为两人定亲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哪料心里想得更紧,偏各种规矩多,想见傅宛难上加难,上次竹林寺一别,生生熬了八月有余才又见到人啊!

    男人目光如火,烧得傅宛渐渐承受不住,见两个小的只顾偷笑,傅宛急了,忍不住瞪梁通一眼:“她们闹干你何事?快去前面吧!”见也见了,难道他还想赖着不走?

    含嗔带怒的一句训斥,听得梁通浑身发紧,水濛濛一双杏眼,又看得他爱意更炽,晕晕乎乎忘了催马,眼睁睁看着马车慢慢走远,浑然不觉,直到看见自家妹妹跟傅容一起掀开后窗帘,探头探脑后车里传来一阵爆笑,他才终于回神。

    不行了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以后在两个妹妹面前威严何存?

    梁通狠掐大腿一把,才把未婚妻娇美的模样暂且压到心底,留着夜深人静时慢慢回味。

    一路欢声笑语,好像没过多久,马车就到了地方。

    乔氏先下了马车,见长女小脸红晕未褪,那边准女婿目光不时往那边飘,又欣慰又羡慕。

    她是姑娘的时候,没有资格随便出门游玩,也没有心意相通的少年追随,曾经倒是有那么一个人心仪她,但她知道两个人没有可能,索性避而不见,不乱动心思。待得她嫁给傅品言,虽然柔情蜜意,到底成了夫妻,少了姑娘时的那份隐秘禁忌。

    所以乔氏愿意给梁通机会,愿意给女儿姑娘时光添些回忆,左右都订了亲的。

    既有心纵容,歇息一晚后,第二日梁映芳傅容撺掇傅宛一起去放风筝时,乔氏也劝道:“宛宛去吧,你们几个姑娘都去,有你们哥哥守着,尽情玩就是了。”

    “娘,我想帮你看着弟弟。”傅宛恳求地道。真去了,梁通肯定也去的,母亲怎么……

    乔氏故作不懂:“官哥儿我自己就能哄,不用你们惦记,你们玩得开心,娘才高兴。”

    她明白,女儿其实也愿意的,期待又害怕,只面子上搁不住,不敢踏出那一步罢了。若梁通是个滑头的,乔氏才不会把女儿推出去,可她太了解梁通,最多摸摸小手,那都是促进感情的小情.趣,不碍事,况且乔氏有点怀疑梁通有没有那个本事单独跟长女说上话。

    乔氏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单梁通一人,还真堵不住有心躲他的傅宛。

    可架不住有人乐意帮忙啊。

    梁映芳不用说了,傅容也有心成全。她一直觉得姐姐太注重规矩,这是好事,但在夫妻相处上头,有时候太过规矩反而容易让男人扫了兴致,生出花花心思。当然,傅容不是说男人碰丫鬟纳妾都是正妻的错,在她眼里男人大多数都是靠不住的,但两人既然过到了一起,何不努力把日子过好呢,稍微纵容男人一点,可能就断了他找别人的念头,最后还是自己享受甜头不是?

    这也是她出嫁前母亲教她的道理。

    嫁过两个男人后,傅容更是深信不疑,痴情如徐晏,也会为她的某些花样欣喜若狂,冷漠如徐晋,还不是从一个月来一次变成了一个月好几次?回想徐晋出征前对她说的那句给他写信的话,傅容有种感觉,若不是徐晋早早死了,这家伙未必不会被她吃死。

    故而到了放风筝的地方,傅容梁映芳故意扯着风筝往远处跑,傅宛做不来这种事,只能慢慢走。等她发现自家哥哥不知收了梁通什么好处也前去陪妹妹的时候,不由后悔怎么没把小妹妹拉过来,若是小妹妹,绝不会坐视梁通靠近她的。

    “宛宛,你好像长高了。”

    身后响起男人微哑的声音,傅宛咬咬唇,牵着风筝往前走。

    她走,梁通就跟着她走,只是他步子大,没走两步就跟她并了肩……

    湛湛蓝天下,少年高大挺拔,姑娘亭亭玉立,轻声细语说着外人听不到的悄悄话。

    前面拐角处,傅容回头看了一眼,“梁大哥心满意足了,可怜我回去肯定要被姐姐责骂。”

    梁映芳拍拍她肩膀:“放心,九月我叫哥哥给你包一个大封红。”

    傅宸冷哼一声,停住脚步道:“就在这等着吧,给他一刻钟的功夫,一会儿咱们就折回去。”

    梁映芳有心为哥哥多争取些时间,听前面有流水声,拽着傅容道:“听到没?那就是我跟你说的玉龙溪了,上次我来的时候设了个陷阱,咱们快去看看,兴许抓到鱼了呢!”

    傅容本就不想在这儿干等,闻言就随她去了:“只听说在土里挖陷阱的,河里怎么弄啊?”

    梁映芳并非诳她,兴致勃勃地跟她讲起自己的本事来。

    傅宸瞅瞅两个小姑娘,再看看那边挨得越来越近的梁通二人,犹豫片刻,高声嘱咐道:“你们俩去去就回,别在那耽误太久!”此地离梁家庄子很近,梁映芳常常过来,对这里十分熟悉,再加上她会功夫,傅宸就不担心两人会出什么事,他更担心的是梁通占二妹妹便宜。说话可以,想动手动脚,没门!

    他在原地守着,手里拿着两个小姑娘塞给他的风筝,傅容二人则快步去了玉龙溪边。逆流往上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梁映芳突然加快步子,低头瞅瞅,肩膀瞬间垮了下去:“没抓到鱼!”

    傅容凑近了看,发现梁映芳布下的网子破了一个大洞,忍不住笑话她。

    正商量是立即回去还是用残破的网子试着兜鱼呢,对面林子里突然走出来一个身影,穿竹青色春衫,一手提水桶一手持鱼竿,袖口挽起,露出一段白皙如玉的小臂。往上看,只见麦黄笠帽下,少年面容清隽,桃花眼里满是惊喜:“你们怎么在这儿?”

    嘴里说着你们,眼睛可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傅容,似有无限柔□□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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