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宇文昊将喻朗的话转述给了年韵听,年韵一边用汤匙搅着粘稠的汤汁儿,一边蹙眉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嗯?”宇文昊搂着年韵的腰身,“夫人有何高见?”

    年韵眨眼,“你说这林家为什么就偏偏盯上了喻家,如果说是报复的话,他们会至于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要报复的人?”

    “嗯,说的有道理。”宇文昊点头。

    “就单单这一点来说,林家报复喻家这个理由便不成立,所以,也许喻家的哪一点是他们看上的。而我们只是因为先前的印象,先入为主的,对他们不喜,所以总觉得他们要害阿郎的家人,可是没有说害的,还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又这般耗费银子,养着他们。”

    “阿郎说,像养猪。”宇文昊毫不犹豫道。

    年韵舀了汤吹了吹,递到了宇文昊唇边,“养猪还能杀呢,现在齐国法律,杀人可是犯法的!而且阿郎的家人,是人,他们被圈养,是心甘情愿的。”

    “嗯,夫人说的有理。”宇文昊点头。

    年韵将汤匙抽回来,皱眉道,“你就知道点头。”

    宇文昊挑眉,“夫人说的确实有理,可从为夫的角度来看,便只有巧儿受伤一事,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他们也未露馅儿,可是让林家吃个苦头还是可以的。至于夫人所说的心甘情愿,你又怎会知道这心甘情愿的背后,到底是有所隐瞒,还是坦诚相待?”

    年韵呆愣了好一会儿,“你觉得是另有别情?”

    “若是我没记错,四年前阿郎就曾说过,林父对喻青山有救命之恩。可如今林父仍旧是救命之恩,救一次,是巧合,时隔几年还能救第二次,是巧合的可能性极小。何况按照当时的情形,若是普通人对自己所救的人遭受了那般屈辱,拿了银子被赶走,若是有再遇见第二次,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极好,却还要雪中送炭,不觉得来的怪异?”宇文昊道。

    年韵回过神,对哦。

    如果按照她的性子,当年这般被赶走,如今在遇见对方,虽然不会落井下石,但是也会视若无睹。

    “难道是那林家太过于善良?”

    宇文昊抬手轻轻的敲在年韵的头上,“你看林家像是那般善良的人?”

    “不像!”年韵摇头,“若是我记得没错,是因为林家的女儿难嫁,所以他们是想借由救命之恩,将然娘嫁给阿郎。”

    宇文昊点头,“是,不过如今然娘嫁给了喻辰,他们似乎更满意,否则也不会如此。”

    年韵想不明白,也不想多想,推了宇文昊一把,“好了,端出去吧,锅里的我留了一点,晚上雅雅醒来若是饿了,就让嬷嬷给她热点儿。”

    今日宇文昊带着她上了轻舟又出了一趟海,她是旧地重游,文颖却是高兴的不得了,在船上左右晃动,差一点儿就把船给摇翻了。

    后来折腾了好久,所以今日她睡的早,年韵留了些汤,若是晚上文颖醒了,就让嬷嬷惹了喂她。

    喻朗也端了菜去房里陪着巧儿用的。

    三日后,船才会正式入水试船,所以年韵和宇文昊还会在即墨村待三日。

    第二日,宇文昊去看船坊和盐田,年韵在厨房教文颖做花卷,母女俩被白乎乎的面粉染了一脸。

    这个时候宅子来了人。

    来宅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阿郎娘和林母。

    几年未见,林母的变化颇大,腰身更为佝偻,如今的林母看起来倒是没有了四年前的那般子力气,可是眼神里却还是透露着精明的算计。

    “我们是来找阿郎的。”阿郎娘身子硬朗,二人站在一起跟母女似的。

    房内听到动静的阿郎出来,连忙让人沏茶,带着阿郎娘进了厅堂。

    年韵听到消息也没有出去,此事是阿郎自己的事情,当是阿郎自己处理。

    林母拿着那盒子出来,伏低了声音道,“阿郎啊,这银子我们不要,然娘嫁给了阿辰,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互相帮助,哪儿能这般见外分了你我。”

    几年前,林母还是得理不饶人,凶的狠的那等。

    可是今日一见,林母说话听起来倒是和善。

    又或者说,她是顾忌着什么,不得不伏低,总觉得林母不是那般好说话的人。

    可是喻朗在外几年,对林母的话笑了笑,“林伯母不用担心,这银子是我孝敬爹和娘的,不是生分林家和喻家,然娘已嫁给大哥为妾,我们就是一家人。”

    阿郎娘笑了笑,“阿郎啊,主要还是为你说搬出去的事情,昨晚回去娘和你爹说了说,你爹没同意。搬出去了,就等于是和你林伯父林伯母家生分,而且一家人何必要分两家,多买个院子也是多花钱。现在林家的院子足够的大。你爹说了,一家人住在一起啊,也热闹,你也忙,这一次虽然巧儿回来生孩子,可是之后你们也是会走的。”

    “是啊是啊……咳咳……”林母连忙答应,刚说了两句,整个人便哆哆嗦嗦的咳了起来,婢女连忙递过茶水,林母接过茶水也是颤颤巍巍,那茶瓷颤抖着,溢出了不少。

    林母眼底微微有些惶恐,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将茶安然的放回桌子上。

    喻朗微微蹙眉,这个模样莫不是病了?

    “伯母身子不适,何不找大夫瞧瞧?”喻朗下意识的打探。

    林母却是有些坦然的罢手,“不了,老毛病了,治不了。”

    喻朗点头,对自己的母亲道,“娘,银子您拿着,就算伯父伯母不收,您也可以留在身上傍身,就当是成全儿子的一片孝心。”

    “好……那娘就收下了……”阿郎娘终于是有些底气了。

    喻朗也注意到,林母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银子上,说明林家是不在乎这些银子。

    其实也是,林家说的好听其实也不过三个人,林父林母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而然娘却是个女子,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如周夫人那般,抛头露面,有才智有胆识敢作为。

    但是这也让喻朗蹙眉了。

    挽留了两位妇人留下用晚饭,阿郎娘却是拒绝了,这是文宅,当初阿郎娘可是和年韵争执过的,是以如今进来心头都还有些不好意思。

    喻朗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娘亲昵的挽着另一名老妇匆匆离开。

    垂下了眼睫,思考了许久。

    没多久侍卫便来传话,“喻公子,根据我们今日的打听,那林父确实是在做生意,但是他不是自己做。”

    “怎么?”喻朗蹙眉。

    “那林父是有了一番机遇,三年半之前,林父遇见了一名落魄的商人资助了他,半年后那商人回来,给了林父一笔五百两银子的分红。从此开始,林父便开始资助那些意图从商,却时运不济或者无银钱支撑的人,有的跑了但是有的也成功发家遵守承诺,每年给林家的分利,也有个几百两,让林家在关山镇生活绰绰有余。”侍卫道。

    喻朗一听,脑海中某个灵光一闪而过,蹙眉道,“竟然还有这般?”

    “是。”侍卫点头,这确实是调查出来的实情,“只能说那林父确实有这般运气。”

    “多谢。”对侍卫道后,侍卫退下。

    侍卫走后,喻朗沉思了很久,林父能这般帮助落魄的人,虽然不知道动机,可是至少这般慷慨的事情一般人做不出来。但是林父也救过他的父亲,应当是良善之辈,这般人他为何会不喜欢?

    喻朗其实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为何不喜欢林家,似乎是因为林家以救命之恩要挟他娶然娘吧。

    但是抛开这一点,林家似乎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晚上的时候,宇文昊回来,侍卫说了白日的消息后却多了另一个消息。

    “如主子所言,此事确实有异!”侍卫道,“那林父带喻青山去赌坊赌博,让喻青山沉迷于赌中,私底下那林父与赌坊却有关系,每一次喻青山去赌坊所输掉的银子,林父都会从中抽成。”

    因为赌坊就在关山镇,侍卫就赌坊而查,威逼利诱下很快赌坊的小厮就道出了原委。

    几年前喻青山会因为赌而沉沦,可以说是林父一手带出来的。哪怕是赌坊追着喻青山砍手还债,都是林父和赌坊约定好的,在最关键的时刻,林父出现,替喻青山还债。

    但是那些所还的银子,本身就是喻青山输掉的银子中,林父得到的抽成。

    等于是,林父将喻青山引入赌坊,让他沉迷于赌,给赌坊送上白花花的银子,就是为了让赌坊配合他演这一出戏。

    年韵听完后,霎时皱眉,“好深沉的心机。”

    “主子,此事可要告知喻公子?”侍卫道。

    宇文昊想了想,摇头,“暂时不用。”

    “是。”侍卫退下。

    年韵才道,“为何不让阿郎知道?”

    宇文昊摇摇头,“让阿郎知道又如何,他若是拆穿了此事,最多让林父与喻青山短暂的生出隔阂,可是林父确实对喻青山有救命之恩,而且林父林母已是古稀,他们走后林家的财产都是喻辰的,以此利诱,昔日的小手段不过尔尔。”

    宇文昊不让人告诉阿郎,自然有他的道理。

    年韵便没有多问。

    翌日,年韵抱着文颖出门去赶关山镇的早集。

    正是人声鼎沸时,突然几名捕快出现,众人吓了一跳。

    就看见几名捕快匆匆赶往一个方向。

    “怎么回事?”

    “是林宅,林宅死人了!”

    年韵正挑着芦笋,就听旁边的人道,下意识的侧头过去看。

    “哎!是那喻辰的夫人跟人私通,昨日约着私奔,却不想掉进了井水里淹死了!”

    因为喻青山赚过银子,加上如今林家在关山镇也算得上是大户,所以都还算是比较出名。很快消息就传开了,年韵想到了那一日不愿回去,要休书一封的柳氏,她竟然与人私通,还掉进水里淹死了?

    怎会这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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