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丛中传来一道威严之音,青瓷一听便听出是宇文旭。

    哪怕心里在不曾见面的时候,有过千万次冷静,可是这一刻青瓷却说不出心里的那种感受。

    上一世,她爱着宇文旭,并且全心全意。

    宇文旭的温柔是真,愧疚是真,他给她的都是从前的她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那时候的她分不清楚,宇文旭的感情是不是真的。

    因为他总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那时候她不知道那种眼神表达着什么,现在想起来,他没有嫪赢眼中的热切和滚烫,而是一种愧疚和心疼。

    她不恨宇文旭。

    可是,那种全心全意爱过他的感觉,一想起来,心里就像是有无数的针扎。

    那种全心全意爱国宇文旭的感觉,以后她再也不会拥有,更无法付出给别人。

    “采女的燕窝放凉了,云溪已经去让御膳房重新熬了。”宫女道。

    这里是昭阳殿到元殿的必经之路,皇上必定是下朝后就去昭阳殿换了衣衫,然后现在赶制元殿。

    采女在这里无非是想等皇上。

    可是等了皇上又如何,她身份低微,皇上是不可能多给她两分关怀的,何况……”

    “既然如此,那就熬了再端过来。”宇文旭面无表情的走过来。

    齐孝后和年韵还未来得及离开,宇文旭一眼便看见了他们,以及年韵身后的青瓷。

    青瓷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感觉心脏被一只大掌紧握,有些疼,也有些窒息。

    待宫人都跪下了,青瓷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草民参见皇上。”

    对于青瓷的自称,齐孝后倒是有些诧异。

    年韵开口道,“青瓷是为我调理身体的医女,不是奴身。”

    宇文旭皱了皱眉头。

    对方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反常,就像是她之前曾经见过他一样。

    可是这样特别的表现,难不成又是一个企图引起他注意的虚荣女子?

    在后宫中,这样的女子并不少见。

    宇文旭很快别过头,看着齐孝后和年韵朗声道,“太后安好,皇嫂安好。”

    年韵屈膝回礼。

    “父皇身子如何?”对于宇文昊和年韵回宫的事情,宇文旭没有任何的异常表现,太后也是有些惊诧。

    “老样子……不过你皇兄回来了,他的心情,高兴了些……”齐孝后抬头看着宇文旭,“皇上不必担心,太上皇身子不好,不可能回来理政,你皇兄也无理政之心。你是皇上,又无大错,宗室之言不过废语,小六既然年岁到了,那该给封地就给封地,你莫要担心。”

    齐孝后如此说,却是要安宇文旭的心。

    担心宇文旭会对宇文昊下手。

    宇文旭点头,温润的面容倒是与宇文昊的气质有些差距。

    宇文昊是不动时看似儒雅,但一动则带有一抹刚毅之气,而宇文旭是温润如风,哪怕是动了,也是斯文礼遇。但是二者的五官,又有三分相似之处。

    青瓷跟在他们身后,垂着头捏紧了袖子,脑海正也嗡嗡的一片,好似被一个看不见的大杵子给捣成了浆糊。

    三人走的慢,奴才们都跟在后头。

    青瓷垂着脑袋,也没注意自己是跟着谁。

    突然面前的人停下,青瓷没反应过来,就一脑袋撞了上去,蹒跚的退了好几步,被宫人险险扶住。

    宇文旭神色莫名的回头看了一眼,青瓷就感觉自己被人钉住了一样。

    额头冷汗潺潺,手心也是发虚。

    以往满心的爱慕早已不见,她只是怕。

    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

    也许,是因为她已经不想和宇文旭重来,又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宇文旭表面温润,但是骨子里,他因为另一个人而变得嗜血残忍。

    在每个他不在夜里,无人能听见长思殿地宫中的凄惨之声。

    若不是她后来发现,她也不会知道,原来,那个人才是宇文旭心里最爱却又最恨的人。

    年韵和齐孝后敏感的回头,也是发现了这里的不妥。

    好在宇文旭并未在意,只是转过头,继续走。

    而年韵皱眉看了青瓷一眼,发现她的状态十分不对。

    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好了,哀家已经让人为你们将东西誊了出来,进出皇宫麻烦,你们便住在东宫……”太后望着年韵的肚子,轻声道,“你父皇,想看着它出生。”

    年韵捂住自己的肚子,轻声道,“是。”

    不过为何是住在东宫?这倒是有些奇怪。

    但是一想,以宇文昊的身份,住在别的内宫,好像也不妥当。

    一路上年韵细心观察着青瓷,果然与宇文旭分开后,青瓷的神色就正常了起来。

    年韵扶着青瓷的手,“青瓷,你有心事?”

    青瓷连忙摇头,“没有,只是青瓷有些紧张,前不久听闻夫人和公子的身份后,青瓷吓了一跳,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现在再进宫,被宫内的这些景色和气势给吓着了。是青瓷自己胆子小,丢了夫人的颜面。”

    “你看你,我都还没有怪你,你就叽里咕噜说了这么一大堆。”年韵笑着,缓缓坐下,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声道,“这里,曾是我的另一个家,我在这里住了……”

    住了几年来着?

    六年还是七年?

    年韵有些记不得了,好一会儿道,“我怎么觉得我最近记性不太好?”

    青瓷松下了心来,给年韵捏了捏肩膀,拿捏的手法是专门的,捏的年韵十分舒服。

    “民间有一句古话,叫一孕傻三年。”

    “是吗?”年韵皱眉。

    青瓷点头,“我在王府里听丫鬟们说过,王妃怀孕的时候也是,经常会忘记东西,好几次才刚刚清点的帐,转头就忘了。”

    年韵眨眼,“我怎么没听嫂子说过。”

    “王爷说王妃生的时候,一并把脑子给生出来了,王妃生气了。所以王爷不允许下人在王妃们的面前提。”青瓷道。

    年韵歪着头,“所以……我也会生个脑子?”

    好可怕。

    想想脊背有些凉。

    青瓷噗嗤一笑,“不会的,夫人聪明,估摸着傻一年就成了。”

    年韵有些恍然,是吗?

    咕噜一声,年韵捂着肚子,“有些饿了。”

    “青瓷忙去让人准备吃的。”青瓷忙道。

    来的宫人不是别人,正是古义,古义带着一批小宫女太监,红着眼睛看着年韵,“娘娘。”

    年韵没想到还能看见古义。

    照理说古义伺候过先帝,先帝不在了,古义是可以安然离宫的。

    “奴才一直等着娘娘和皇上回来……”古义微微哽咽。

    年韵没想到古义这般忠心,忙让青瓷给了帕子给古义擦拭眼泪。

    “奴才失态了,娘娘饿了吧,奴才这就去让人拿些糕点……”

    年韵点头,看着古义离去的背影,心底倒是有几分感动。

    不久之后宫人便来报,“娘娘,姜采女求见。”

    年韵蹙眉,“他来做什么?”

    主子回来了,古义也直起了腰板儿,拿出了态度,“娘娘身份尊贵,不是小小的才女说见就能见的。”

    宫人便想着出去回话,青瓷道,“我去吧,我是要跟着夫人走的人,我去回话,不会得罪人。”她想看看那位姜采女。

    年韵点头,“去吧。”

    青瓷便跟着宫人出门,看见了站在门口那位姜采女,肚腹微突,和夫人的月份差不多大。

    生的还行,就是一双眼睛透着小家子气,气度还不如南阳王府的婢女。

    “我家娘娘身子重,不方便,还请采女回去吧。”

    青瓷想了想,按照宫内对年韵的尊称回道。

    “娘娘,哪个娘娘?”姜采女蹙眉。

    “我家娘娘乃是先帝唯一的皇后年皇后。入了宫在宫内,宫中的妃嫔包括姜采女在内,都要称呼一声娘娘。”

    姜采女莽撞不知,下意识道,“先帝?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怀孕了,难道是……”

    青瓷面色一变,担心青瓷说不好话出来看看的古义正好听到。

    “先帝健在,娘娘岂能是容尔等污蔑的,来人!掌嘴!”古义冷声道,“姜采女,若是再有下回,便不是掌嘴这般。”

    姜采女在宫中横行霸道好几个月,仗着身孕,各宫娘娘也不放在眼里。

    现在骤然被人打了一巴掌,有些不可置信。

    “打我……你这个奴才竟然敢打我!”姜采女睁大了眼睛,“你们给我把他抓起来,我怀着皇上的孩子,他竟然敢打我……”

    姜采女出口,众位都不敢动。

    这里可是东宫。

    青瓷没想到这位姜采女竟然是如此愚蠢的人。

    见周围的奴才都不为所动,姜采女泼劲儿上来,捂着肚子,“啊……我的肚子,好疼……好疼……”

    听到动静的年韵出来,皱眉道,“姜采女怀着龙胎,若是出事,如何了得,还不快扶进来,去请太医。”

    “是。”宫人们听年韵发了话,这才连忙去请太医。

    姜采女才看到这位所谓的娘娘。

    看着她也是有着身孕的,微微皱了皱眉头,原本是撒泼,没想到肚子反而真的有些疼了,姜采女面色一白,即便是有人扶着也差点儿倒下。

    青瓷有些担忧,古义看到青瓷的面容,微笑道,“没事的,宫内,除了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就是换上,也得尊称咱们先帝和先后。”毕竟先帝并非是在夺嫡中战败,先帝是正统嫡皇,是因为战后边关传出死讯,才会由二皇子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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