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什么意思?”钟静书倒了杯茶放在了阎缜的面前。

    阎缜的书房跟其他人的都有些区别,书房的格局是按着钟静书的喜好设计的,钟静书跟宋淑梅不同,宋淑梅喜日式风格,她则偏好古风。

    从桌椅书架到书房中侍弄的植物,无一不透漏着浓郁的书香气息。

    此时夫妻俩对坐在书房外间的小会客室中。

    阎绅垂眸,目光凝在古铜色方形矮几的纹路上,食指在扶手上轻敲,良久,他动作微顿,愣了有两秒,他恢复常色,倾身上前执起杯盏,一边打量杯中的茶叶,一边轻缓开口,“宋昌涛是宋老最疼爱的儿子,对这个儿子,宋老几乎亲自上阵,悉心教导,不知道是不是他天分不够,政商经他样样不行,花天酒地他倒是无师自通,一向在子女学业事业上要求甚严的宋老,对这个儿子倒是放任自流,宋昌涛不喜约束,所以,当年的豪门聚会,他几乎从不参加,就连大哥大嫂的婚礼他也未到场,所以,对他,我也不是多了解!”当年的阎博公最讨厌自己的儿子跟这类人往来,别说是他了,就算是宋昌涛的小舅子阎绅,跟这个妻兄,怕是往来甚少吧?

    阎缙只是喜好了些自由,热闹,阎博公还整天各种不待见,你说宋昌涛这样的能入了他的眼?

    放下杯盏,阎缜微蹙眉头,“二十五年前,宋老夫人重病,然后,宋昌涛就被宋老赶出了家门并登报脱离关系,就连宋老夫人过世这么重要的时刻,宋昌涛都没有回来。”

    *

    “那时候难道没有媒体报导这件事儿吗?”狄笙蹭地从狼爷身上坐了起来。

    豪门子弟被赶出家门,母亲过世都不回来,这得多火爆的话题,要是她,非得跟踪报道宋昌涛离开家后的悲催生活史不可。

    狼爷伸手刮了刮狄笙的鼻头,“宋家是什么家庭,能允许这样的事儿登上报纸?”

    狄笙微愣,对哦,那时候科技还没这么发达,新闻还得靠报纸,不像现在,一张照片,一段话,微博,贴吧一发,瞬间这些所谓的豪门隐秘之事都是小透明了。

    她泄气的倒在狼爷的腿上,手指不老实的扣着狼爷小腹衣襟上的暗花。

    那酥酥,麻麻的感觉直窜脑门,狼爷一把抓住了那捣乱的小手。

    狄笙丝毫不知自己这无意识的动作勾起了某狼先生蠢蠢欲动的小心思,狼爷目光微垂,不知觉的就落在了狼妞袭击的某处,随之,手也跟着覆了上去。

    狄笙微怔,二人四目对,空气顿时有些稀薄。

    “可以吗?”狼爷的声音有些低哑。

    狄笙:“……”

    战场很激烈,餐椅东倒西歪,两人瘫在沙发上,烟灰色的沙发配合着两人麻花似的交缠,格外的满足了感官刺激,好在这次狼爷吸取之前的教训,锁骨以上下颌以下这段区域,他没发敢开发。

    狄笙闭着眼睛,手虚软的从狼爷脖子上滑了下来,她现在是哪哪儿都酸,最想做的就是睡觉。

    刚进入浅睡状态,哇的一声啼哭从卧室传来,狄笙猛地惊醒,两人手忙脚乱的套上衣服就往卧室跑去。

    床上,狼妞眼睛都没睁开,嗷嗷的哭着,狄笙蹭地上床,手轻拍着女儿,“侃儿,妈妈在,妈妈在!”哄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止住了哭声。

    不哭了,人也醒了,看到爸爸妈妈都在,呜啊呜啊的又贫了起来。

    狄笙轻轻刮了刮小东西的鼻子,“你个小东西,吓死妈妈了知道吗?”

    那嗷的一声哭声,她还以为人从床上掉下来了呢。

    哭完了,怎么都不愿意躺床上了,啊啊的往上挺着身子,狼爷转身进了衣帽间,一看到爸爸拿着衣服走了过来,猪儿似的撅着小嘴哼哼的笑,那黑亮的大眼睛还眯着,这小丑样儿狄笙都不知道她跟谁学的。

    趁着狼爷给闺女穿衣服的空,狄笙进了浴室冲了个澡,吹好头发,换好衣服,狄笙从狼爷怀里接过了闺女,手把手的教狼妞给阎狼拜拜,“跟爸爸拜拜,我们不打扰爸爸工作了!”

    狼爷俯身亲了亲狄笙,小家伙咕噜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没等狼爷亲她,人小脸儿就主动凑了过来。

    把狄笙给激动的啊,抱着女儿各种狂亲,“你个小臭臭怎么这么聪明啊!”

    狼爷的激动更别说了,要不是晚上他还真有事儿,哪儿舍得让女儿上去。

    看着狄笙进了电梯,狼爷转身进了卧室,冲了个澡,换了身偏休闲的衣服,拿着钥匙,手机,揣了钱包就进了防空洞。

    这身打扮的狼爷跟他平时的穿着大相庭径,一辆半旧不新的恒金色别克君威就停在防空洞右侧的道路上。

    上了车,他先打了通电话,挂了电话才发动引擎。

    防空洞中的路灯亮着,狼爷的车速并不快,似乎是他要去做的事儿不着急,又似乎他在思索中,深邃的眸光一直看着前方,从防空洞出来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了,眼前一片荒芜,暮色中,月牙格外透亮,出了洞口,车子右转,一直前行,四十分钟后,车子驶上了一条郊外的小路。

    在小路上行事了一刻钟,渐渐看到了人烟,车辆,很快,他的别克混入了并不算拥挤的车流阵中。

    路灯亮了起来,车窗外有叫卖声,路两侧的商家为了省电,门都开着,人站在门口聊天儿。

    越往前,似乎人越多。

    百姓药房,风尚理发店,丽雅美容,驿站蔬果超市,聚鑫超市,汽车美容,复印打字,柴火鸡特色农家小院儿,越往前,这些名字就变的越高大上了些。

    吃饭的地儿叫某某自助餐厅,理发美容的地儿叫了某某会所,也有了大型的商超,看到了24小时便利店,也不会为了省下几度电大开店门。

    相较之前的路段,车子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豪华,偶尔还能看到几辆法拉利。

    当然,这样的车出现在这个路段,无非就是去东郊半山腰的盘山公路上飙车。

    忽地,狼爷打开了右转向灯,车子慢慢驶进了‘行一汽车保养会所’!

    行一汽车保养会所,装修并不是特别豪华,在这个路段,这类的汽车保养会所,它不是最好的。

    店面分三个区域,洗车是单独的区域,修车是一个区域,汽车装潢是另外的区域。

    阎狼的车子就直停进了修车区。

    修车区在最里间,下了车,他直接进了旁边的小门里。

    里面的人在吃饭,看到他进来,抬眼看了看,问道,“吃饭了吗?”

    狼爷嗯了一声,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随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那人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继续吃饭。

    尤然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盘辣子鸡,酱红色的辣子鸡块看的人直冒口水,吃饭的人还没等鸡上桌就迫不及待的从盘子里夹了块鸡块。

    “小然的手艺是越来越精湛了!”吃饭的人毫不吝啬的夸着。

    尤然笑了笑,转头看着狼爷问道,“老四吃吗?”

    “吃过了,叮咚呢?”进来的时候没看到他。

    “跟隔壁孙晨玩儿,要不喝点儿稀饭,我熬的小米粥,养胃!”这里人来人往,喊阎狼的名字不方便,但喊妹夫,她喊不出口是一回事儿,关键的还是不方便,这里的邻居都知道她有一个妹子,还在上学,吃饭的那货就说叫老四!

    别人问也好解释,就说是丁行一的拜把子兄弟,老四。

    这不,说话间,隔壁超市的老孙跟丁行一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呦,这不是我妻弟他小舅子的那辆车吗?开的还行?”说着,老孙就朝车子走了过来。

    丁行一的腿是好了,但走路还是不怎么方便,怕是以后好了也得跛脚。

    他倒是不在乎,现在媳妇也娶了,店也开起来了,他要这么好的长相干什么。

    “高兴坏了,汤先生这车可没开多长时间,怎么着也得卖十来万,你六万给了我这兄弟,这个价上哪儿找去?”丁行一现在干这行,对二手车价精通的很。

    “老丁,你可客气了哈,你说你帮我倒蹬出去多少辆车了,一分钱的利也不要,别说这辆车还收你钱了,就是白送给你也是应该的!”老孙压低声音,轻拍着丁行一的胳膊,“你可是帮了明亮大忙了!”

    丁行一连连摆手,“什么大忙,要说帮忙也是汤先生给我帮了忙,你看这么多生意,不都是汤先生给送来的,千万可别这么说,今天我兄弟还专门在凯撒广场里给晨晨和汤先生的儿子一人买了一身衣服!要不是你跟汤先生,他这活也干不起来!”说着从别克君威的后座上拿出两个礼袋递给老孙。

    这辆别克君威是老孙小舅子的小舅子买的,开了半年不到,直接扔给了老孙,说自己买了新车,开不上了,那意思是让老孙把他自己的那辆给处理了,他的这辆就过户给老孙。

    老孙是开超市的,他的是面包车,车虽然不好,但能装货啊,再说,他也跑不了多远的地儿,面包车挺好。

    他人确实实在,直接就跟妻弟的小舅子说了,他给他张罗着把车卖了,那人也是个倔头,死活不要这个钱,就说车给了他,随他处理,他不差那个钱。

    老孙这人脾气走哪儿都能交上投得来的朋友,你说一般的人跟妻弟的小舅子能有什么来往,人不光有来往,这来往还不一般!

    十年前,妻弟的小舅子汤明亮要二胎,京都计划生育最严,媳妇工作不要了到处躲,在京都,谁敢窝藏偷生孩子的,那可是巨额罚款,能让你倾家荡产啊,他姐汤明霞家肯定是不能藏,其他亲戚家都不敢收留,就老孙主动提出上他家养胎,你说着情谊能是一辆车,一栋房子换来的?

    老孙确实用不上这车,就让丁行一给处理了,阎狼知道了,让丁行一把车留下了。

    老孙赶忙推脱,脸也落了下来,“老丁,你这是不拿哥当哥看,你那把兄弟的情况这么特殊,你怎么让人这样破费,赶紧明儿让他去退了,你把兄弟呢?这都不是外人,一起喝两盅认识认识!”

    丁行一指了指老孙,“你啊,他怎么能喝酒?他还得开车!”

    “哦哦哦,你看我这脑子,对,他得开车,这车揽生意怎么样?我听着,最近抓这个挺紧的啊?”

    “嗐,干哪个好干?就说这洗车行,你看看咱这一溜,大大小小十几家,你再看看你那超市,大的,小的,哪个好干?他主要是图个自由,媳妇一个人带孩子,父亲身体不好,说回家就得回家,上什么班能有这样好?除了时常熬熬夜,也挺好,最起码来钱快,一天怎么着不得落个两三百块!比起在出租车公司要自由多了,我这兄弟人老实,还有不少回头客,人都是直接给他打电话了,养家糊口也行!等孩子大大,媳妇能找个地儿上班了,日子不就过起来了!”

    老孙点头,“真要出了什么事儿,你千万别客气,给我打电话,我给明亮说声!”

    丁行一眼眸一亮,略有些兴奋的拍了拍老孙,“老孙,我可真不客气了啊!现在抓黑车太厉害,有汤先生,我还真放心了不少!”

    门口,老孙妻子喊他吃饭,老孙应了一声,也没在客气的接过了丁行一手里的两个礼袋,他还真不是贪这礼,也只是让丁行一和丁行一的‘把兄弟’安心,他收了人家的东西,自然会替人家办事,两人又说了几句,老孙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脚,“反正你嫂子做好饭了,叫你兄弟,咱不喝酒,就吃顿饭呗!”

    “在上面睡着呢,说是明天拉新媳妇,让我给他保养保养车,待会儿还得去跑夜活,你跟嫂子去吃吧,等他忙过这阵子,到时候我请孙哥!”丁行一推脱道。

    “那行!兄弟认识就是缘分,得空了一定得聚!”

    丁行一来活了,老孙说了声去忙吧,自己拎着东西回了店。

    是老客户,过来洗车,丁行一把顾客引到了旁边的休息区,陪着说了会儿话,见顾客接电话,他做了个离开的手势,顾客点头,他转身走了出来。

    尤然刚打开员工休息室的门,就看到朝这边走来的丁行一,夫妻俩对视了一眼,丁行一走了进来,尤然去了收款台。

    跟阎狼打了招呼,他坐在了阎狼的对面。

    “汤明亮今天下午过来洗车,顺便跟我说了个事儿,说是想跟我合作,把二楼弄成棋牌室,我没直接答应!我说我只懂修车,别的什么都不会!”丁行一看向阎狼。

    阎狼刚听吃饭的那家伙说了一嘴,对于丁行一没直接答应,他很满意。

    这样的丁行一才会让人觉得他没见识,跟他合作的人才会对他更放心。

    “他肯定还会来找你,下次,你就答应,不过,不是合作,而无偿把二楼给他用,毕竟,他照顾了你不少生意,不是吗?”阎狼挑眉道。

    “那行,我知道了!哦,对了,我今天在汤明亮的车里发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一窜数字,纸条是在副驾驶右侧的缝隙中发现的,应该是坐在副驾驶上的人遗留的!”说话间,他把字条递给了阎狼。

    阎狼垂眸,视线落在了那窜数字上,须臾,他抬眸看向吃饭那货,“这是瑞士银行的账户?”

    “嗯!”

    阎狼眸光微眯,“你觉得户主会是谁?”

    “你希望是谁?”

    丁行一完全不懂两人在说些什么,他也没客气,见自己的任务完了,转身坐在了桌子上吃饭。

    饭后。

    阎狼开着丁行一店里待处理的二手车带着吃饭那货去了东郊山顶。

    山顶上,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吃饭那货没下车,阎狼自己推门走了下来。

    背对着他站在车头的男人缓缓转过身,迎着车灯看向阎狼,“四少,不,阎先生,你果然活着,别来无恙!”

    “恭喜!”

    阎狼的话让男人微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唇角微勾,回了一句,“同喜!”

    山顶的风透着凉,两人比肩而站,月光下,阎狼的唇在动,旁边的男人眉头越蹙越紧。

    风声未止,狼爷的话已经说完,跟他比肩而站的男人一直沉默。

    许久,他打破了宁静,“你真决定这么做了?”

    “嗯!”阎狼眸光冷凝的看着远处。

    男人缓缓收回视线,随他一起看着远方,天色似乎又沉了几分,是要变天了吗?

    阎狼回到狼阁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四十。

    狄笙听到衣帽间里有声音,猛地惊醒了,她先看了眼屁股对着自己睡得正想的女儿,才轻声喊了声阎狼。

    狼爷嗯了一声,走了进来,“吵醒你了?”

    “没有,你不在家,我睡得不踏实!”狄笙披散着头发从床上下来。

    狼爷轻轻把人揽进怀里,“好了,我回来了!侃儿乖吗?”说到女儿,他的眸光更柔和了。

    “不乖,可能是习惯了你在家吧,睡觉前啊啊的满屋里找你!”最后,估计是累了,十点半才睡着的。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她也觉得心里跟缺了什么似的,闺女睡了,她倒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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