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裳此言一出,长公主和北周丞相面色齐齐一变。

    长公主怒看着叶裳,“叶世子,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叶裳拢了拢衣袖,忽然出手。

    长公主只觉得眼前一道寒光一闪,一把轻薄如纸的寒冰剑便到了她眼前脖颈处,她感觉到了脖颈处传出深寒的冷意,如被冰刺穿的严寒。

    “叶世子,你这是做什么?”北周丞相大骇。

    他刚出声,苏风暖衣袖轻轻一拂,一把与叶裳一模一样的寒冰剑也指到了他的脖颈处,他同时也感觉到了森寒入骨的冷。

    苏风暖轻轻一笑,“既然是谈崩了,那么议和之事只能就此打住了,我们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北周丞相面色一变。

    站在十丈远的北周长公主的近卫大惊,就要来救。

    同样站在十丈远处的千寒拦住了那名近卫。

    赏雪亭剑拔弩张,自然惊动了守在两方后方的兵甲,北周将士见长公主和丞相被苏风暖和叶裳以剑指住,大惊之下,就冲上了前。

    南齐军见北周军冲上前,自然也冲上前。

    这时,叶裳笑问,“我再给长公主和丞相一次机会,你们真不答应我们的议和要求?再摇头的话,不止你们二人埋骨这清池山赏雪亭,北周这二十万兵马,我们也一并收了。”

    北周长公主虽然被叶裳用剑指住,脸色惊变,暗想她也是有武功之人,可是竟然都没看到这位叶世子是如何出的手,剑便到了她脖颈处,可见他的功夫有多高,竟然一直以来,未曾听闻。但她毕竟身居高位涉政多年,不是吓大的,犹自镇定地怒视着叶裳,“叶世子好大的口气,我北周有二十万兵马,南齐也有二十万兵马,叶世子和苏小姐即便杀了我二人,也吞不了我北周二十万兵马。”

    叶裳轻笑,“长公主既然不信我们能吞了你这二十万北周兵,那就拭目以待,我便让你看着,这二十万兵马如何血染这清池山。”话落,他看向苏风暖。

    苏风暖意会,一手拿剑,一手中指与拇指放在唇边,打了个口哨,顿时清池山的满山白雪中涌出无数兵甲,人人穿着白袍子,长缨枪用白布包着,只露出一截黝黑的尖锐的铁头,冲向了北周军。

    二十万兵马后,还有二十万埋伏的兵马。

    北周长公主顿时骇然,不敢置信地看着从大雪中涌出的南齐兵,像是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

    北周丞相也骇然地看着,须臾,他恼怒道,“南齐无信,竟然设下埋伏。叶世子和苏小姐根本就没有议和诚意,特此埋伏诓我和长公主。你二人这等失信之人,即便今日我们埋骨在这清池山,你们也要受尽天下人的嗤笑。”

    叶裳笑了笑,道,“丞相所言太过了,我们很有议和的诚意,三座城池加五十万两黄金,不为过。若是北周不议和,这三座城池兴许我们早已经攻下来了。毕竟你北周三皇子和五皇子实在不堪一击,废物无能,守不住三城,单灼受了重伤,提不了枪,上不了马,五十万两黄金对于北周泱泱大国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连这等微薄的要求长公主都做不到,到底是谁没有诚意?”

    苏风暖接过话道,“长公主来之前,定然是早已经派人查探了这座清池山,别说藏个人,就是藏个耗子,也能被你的探兵查出来。我与叶裳来时,确确实实只带了二十万兵马。但其余的二十万兵马,不是我们带来的,只不过随后来这里凑凑热闹,也不算我与叶裳失信。只要长公主和丞相答应我们的条件,以后南齐和北周还是友好邦交之国。”

    北周长公主闻言险些背过气去,她来之前,的确是派人勘察过了,清池山别说藏个人,藏个活物,都能被抓了。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只一个时辰,下了一局棋的功夫,南齐竟然又多冒出了二十万兵马。

    她觉得她本来已经高看了容安王府的叶世子和苏大将军府的苏小姐,提着十二分小心,如今这般看来,她还是小看了二人。

    年纪轻轻,竟然有这等筹谋,无论是从姿态,还是从行止,亦或者与她和丞相轻松对弈间,便布置了这么一手,神不知鬼不觉的神来之笔。

    南齐多了二十万兵马啊,足足比北周多了一倍。如今她和丞相的性命已然拿捏在了这二人手里,若是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她真觉得这二人谈笑间是个能下狠手的主,他们埋骨在此也就罢了,但北周二十万兵马也折在这里,那么,以后还如何谈北周恢复中兴?

    她觉得她喉咙里涌上浓郁的腥甜之气。

    她自幼聪颖,少年时,比一般女子怀有大智,扶持弟弟在皇室操戈中杀出一条血路,登上九五至尊的阶梯,皇帝继位后,她放不下权利,放不下弟弟,舍了女子梦寐寻求一个良人嫁了的爱情,只嫁了个贵裔府里资质平庸之辈,坐了多年的涉政长公主,与北周丞相相望不相亲。

    她这一生,虽然不是十分顺畅,但也从未遇到过如此大的挫折败绩。

    今日,苏风暖和叶裳联手,将她与丞相引以为傲的棋艺折损得一败涂地,如今,二人谋术炉火纯青,又让他们真正地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失败。

    如此局势不利于北周,还让他们拿什么来与面前的这二人讲砝码。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一时间颓然不已,想着真是老了,但即便她老了,也没糊涂,从心里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两个人的厉害。她看着苏风暖和叶裳,他们还如此的年轻,风华正茂,豆蔻年华,便如此有本事,怪不得北周会败到如此田地,败在了他们之手,不是偶然,也不是楚含废物,是对面的这两人谋术手段本事更高一层。

    她几乎可以想到,南齐有他们在一日,北周再别想兴兵夺南齐一寸半寸的江山。

    北周除了已经死去的楚含尚且是文武双全之辈的人才外,再挑不出能拿到这二人面前比一比的人。

    北周丞相也觉得他活了大半辈子,直到今日才悟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能人背后还有能人这句话。他也颓然地跟着叹了口气,想着早先做足谈判的准备都打水漂了,这二人不按常理出牌,让他们连反抗一下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果断和本事,令人敬服,也必将载入千载史册。

    叶裳和苏风暖的名字,经此一事,怕是要流传千古了。

    “怎么?两位想好了吗?我手中的宝剑都鸣吟忍不住要饮血了。”叶裳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面色一变再变,颇觉有趣。

    苏风暖嗔了叶裳一眼,这样欺负两个年逾半百的老人,总要给他们时间想一想吧。

    北周长公主看着叶裳和苏风暖,又偏头看北周丞相。

    北周丞相深深地叹息,想着他们若是就这样应允二人条件,什么也不讨价还价地回去,能救北周二十万兵马,但他们也要自刎以谢天下了。他咬牙道,“一座城池十万两黄金,我们拿黄金从叶世子和苏小姐手中买如何?”

    北周长公主一怔。

    叶裳扬了扬眉,失笑,“丞相难道从没做过生意吗?要买城池的话,十万两黄金一座城,未免太便宜了吧?”

    北周丞相看着叶裳,“叶世子,杀人不过头点地。”

    叶裳笑着道,“我父王和母妃就埋骨西境,当时我在十里荒芜的战场上,独活了七日,没有人告诉我杀人不过头点地。”

    北周丞相面色一僵,但依旧道,“可是当年也怨不得北周心狠,北周兵马也尽数折在了容安王和王妃手下,是个两败俱伤之局,南齐虽然战死了容安王和王妃,但北周也战死了有名的大将军,单灼的父亲单煦,也未讨得多少好处。所谓战场无情,古来定论,容安王和王妃真正的仇人,是南齐的人,叶世子早先查月贵妃一案,不是已经大仇得报了吗?”

    叶裳偏头看了苏风暖一眼,道,“既然丞相要谈转圜余地,那么,就二十万两黄金一座城。我要外加一个条件,你北周派一名皇子,来我南齐做质子。”话落,他笑着说,“就北周的二皇子楚含吧!我很喜欢他。”

    此言一出,北周长公主和丞相一怔,齐齐说,“楚含死了!”

    叶裳笑着摇头,“他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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