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躬身站在贺远面前,如果他的脸还能勉强算做人脸的话,崔小眠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人。

    那张脸上横七竖八有无数条伤疤,面目狰狞得犹如鬼魅,削瘦的身材如同一根竹竿,而那只枯枝似的右手却紧握着剑柄。

    崔小眠认识他的手,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双手。就是这双手从乌篷马车里伸出来,抓住了玫瑰。

    隐。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隐。

    贺远身边最神秘的死士,同时也是皇帝放在儿子身边的眼线。

    他和一两银是一样的人,看似各为其主,实则有一个共同的主子,那就是皇帝。

    崔小眠还是第一次看到隐的真人,以往贺远从来不让隐在她面前露面,听阿木说是怕吓到她。起先崔小眠还不明白,今天看到隐,她终于明白了,这张脸实在是太吓人了。

    她把饭菜放在桌上转身欲走,贺远却叫住了她。

    “不用避开,你长大了,有些事需要让你知道。”

    崔小眠缩缩脖子,她真的不想多看隐一眼。贺远走过来挽住她的手,对隐道:“这是我没过门的娘子,如果我有事,你知道要如何去做。”

    贺远说的是“娘子”,而并非“王妃”,王妃只是称谓,也算是官职,而娘子却是他的妻子。

    隐跪倒在地,给崔小眠磕了几个响头,贺远挥挥手,隐迅速离去。

    待到隐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之中,崔小眠这才松了口气,这个人令人精神紧张,如同崩紧的弦。

    “师父,隐是你父皇的人,他来到这里,是不是你父皇已经知道你回来了?”

    贺远摇头:“是我把他引来的,这两年他一直在桃花庵隐居。”

    “那你让他进宫见你父皇了?”

    贺远笑:“傻孩子,他是什么身份,若无父皇的密旨,怎能随时进宫,为师是让他查一件事去了,他虽是我父皇的人,但可用。”

    崔小眠点点头,取出随身携带的筷子,让贺远坐下吃饭。

    贺远是那种不用自己的筷子就吃不下饭的人,因此到达伊尔都后,崔小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筷子。

    隐虽然相貌可怕,但今日看到隐,崔小眠反而更觉安心,贺远终于和自己的人联系上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喜事。

    “有年头没有吃到你煮的农家饭了,还是那么可口,只有你才最了解为师的口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宝贝徒儿好不容易给他煮顿饭,如果不说上几句肉麻的,说不定下次就不给煮了,得罪谁都行,千万不能得罪自家煮饭婆。

    崔小眠闻言果然受用,眼睛笑成小月牙儿,主动给师父布菜,还破天荒地给他斟了一杯从阿萨带来的葡萄酒。

    他们离开阿萨已经尽量轻装简行,但崔小眠还是给贺远带了几袋子葡萄酒。别看从小到大为了酒和他吵架,可是看到好酒还是忍不住要给他带上,大成和阿萨并非通商,除非阿萨进贡,否则是喝不到这样的酒的。

    秋夜清凉如水,宁静安详,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洒下来,如同一层银雾,偶有几声秋虫呢喃,几只流萤飞过,带起淡淡光华。夜风中夹杂着秋菊和金桂的芳香,冷冷淡淡,却又有丝清甜。

    师徒两个躺在房顶上,看着那满天的星斗。秋天的夜空格外璀灿,星星点点如恒河沙数,将暗蓝的夜幕点缀得珠光宝气。

    “师父,那是什么星啊?”

    “我也不知道。”

    “你就不能浪漫一点啊,编个名字也行。”

    ......

    贺远不觉失笑,过去听说女孩子喜欢看星星许愿,他觉得甚是可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陪着小姑娘看星星看得如此甜蜜。

    贺远并不知道,和心爱的人一起看星星,这是崔小眠心中最浪漫的事,她已经向往了两辈子,这也不能怪她,活了两世都是柴米油盐,她的浪漫细胞早就煎炒烹炸了。

    “小眠,我找到牛郎织女星了。”当师父的搜肠挖肚,终于想起来小时候江嬷嬷指给他看的星星,连忙向徒弟献宝,却见小东西已经睡着了。

    崔小眠的浪漫梦想终于实现了,她心满意足去见周公。

    秋夜露重,贺远怕她着凉,忙抱起她回到屋里,崔小眠使劲睁开惺松睡眼,不忘叮嘱:“这里只有一张床,你不能耍流氓。”

    贺远叹口气,今天他还真的挺想耍流氓的......

    农家简陋,这屋里连张罗汉椅也没有,师徒两个只好挤在一张床上。自从离开大漠,贺远还是第一次和崔小眠睡在一起,当师父若是没动歪心思,那就不是男人了。

    “小眠,来,师父帮你把外衣脱了,别把新衣裳弄出褶子。”

    外衣脱下,只留薄薄的中衣,红色绣花的小肚兜隐隐欲见。贺远伸手解开崔小眠的发髻,长发如瀑布般泻下。崔小眠唔唔了两声,翻个身,冲着墙睡,只留个后背对着他。

    贺远无奈,只好凑过去,轻吻着她的耳垂,崔小眠三岁离家时已经穿了耳洞,只是后来一直没有戴过耳环,耳洞已经长上,如今贴近仔细看,还能看到细细小小的一个痕迹。她的耳朵白白嫩嫩,耳根处近似透明。贺远轻轻吻着,生怕弄醒了她。

    赶了一天的路,崔小眠已经很累,几乎一贴枕头就进入了梦乡,那个不要脸的师父趁她睡觉做的坏事,开始时她还觉得有些痒,下意识地用手拨拉了几下,然后也就没有意识了。

    贺远起先还怕她醒过来,见她动了动,就又沉沉睡去,这才松了口气,偷东西都没有这样紧张。

    顺着耳朵一路吻下去,脖子、后背,但再往下他就不敢了。趁着小娇妻还没有发现,果断出去冲凉水澡了。-_-

    次日清晨,崔小眠一觉醒来,就发现贺远感冒了。

    贺远很少生病,就连感冒发烧也很少有,认识他这么多年,也不过就是那年他做案子冬天时下水着凉发起高烧,可是昨天也不过就是晚上一起看星星,他竟然也能着凉,这人也真是太娇气了。

    贺远打个喷嚏,再用帕子擤擤鼻涕,然后幽怨地看着她:“为师生病了,想喝粥。”

    打死他也不会告诉她,他是如何感冒的,天气越来越冷,看来真的不能再冲凉水澡了,待到这事了结,第一件事就是和徒弟成亲,再这样下去,感冒发烧还是小事,真的憋出病来,落下病根那就麻烦了。

    崔小眠是好孩子,根本没想到这人心里的弯弯绕,趁着天色还早,煮了姜粥给他喝了,担心师父感冒加重,拿了件厚斗篷给他穿上,还戴上风帽。

    好在接下来这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意外,两天后,他们来到了紫房驿。

    到达紫房驿,京城便近在咫尺。贺远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带着一行人来到清越山的庄子里,而秀才镖局的一行人却先行进京。

    “师父,京城里可有人接应他们?”

    贺远点头:“不用接应,苏秀才在京城有人,会把那九名巫师妥善安置。”

    崔小眠恍然大悟,当年浣之哥哥不就是带了二十来人在京城,这次在五柳镇时,听柳夫人说浣之哥哥还在京城呢。

    两年未来,庄子里一切如旧。苇娘是个心细的人,听到王爷的嘱咐,连忙让人封锁了消息。

    贺远和崔小眠带着众人住在庄子后面的几间精舍内,等候隐的消息。

    整个清越山,只有这里才有蓝颜花。此时秋意正浓,漫山遍野都是淡淡的蓝,阳光照在平实的花瓣上,亮晶晶的,如同镶嵌了宝石。

    崔小眠对着那一片片的蓝色出神,贺远看到了,水墨般的眉峰蹙起,他想起苏浣之送她的那一大捧蓝颜。

    当师父的心窝子里又酸了,强忍着酸水倒流,凑到崔小眠耳边柔声道:“小眠,你若是喜欢,为师就给你摘来。”

    崔小眠抬头看看他:“我是挺喜欢的,不过还是开在山坡上一片片的看着舒服,摘下来插在瓶子里过几日就蔫了,还是这样更好看。”

    这个世界好看的东西太多了,没有必要全都采摘回来,就让他们这样漫山遍野生长着,做个赏花人,不必一定要辣手摧花。

    当师父的心安了,就像是长期便秘的人终于屙出来,全身上下每个毛孔全都顺畅了,那种感觉美得像要飘起来。

    当徒弟的冷冷看他一眼,你就美吧,别的花我就不去摧残了,但你除外,不把你折磨成残花败柳,如何对得起我这如花的青春!

    一一一一

    感谢绿蓝蓝、叶紫2003同学的粉红票票!

    在外面转悠了一年多,小眠子终于回到京城了,走的时候孤孤单单一个人,回来时已经是两个人了。

    有基友说不应该让他们这么早就在一起了,还应该让他们单着,最后大结局时再搞在一起,可十三不想,所以还是让他们早早地抱成团吧,无论如何,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至于滚床单这件事,等等会有的。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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