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有薰香,却放了两盆蕙兰,到了这个季节,庄子里随处可见蕙兰,据说这是昔年悦妃娘娘喜欢的,皇上为了取悦爱妃,便令人选购了上百盆名种蕙兰种在庄内,二十多年过去了,蕙兰换了一批又一批,每年秋天,清悦庄里随处都能闻到蕙兰的幽香。

    “小眠,即便你的双耳不是玲伊所为,为师也不能与她在一起了,你可懂?”

    崔小眠当然懂,贺远不是君子,却也并非小人,他对皇位的兴趣远不及邱岱迥,他洒脱惯了,为了皇位让他从此听命于乐平公主,他没兴趣!

    可他对沈玲伊心有愧疚,那么一位柔情似水如花似玉的佳人,想不动心都难。

    “小眠,你不喜为师同玲伊在一起,除了她母女加害过你,可就是为了文绣园里的那位?”

    贺远问这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崔小眠,那眼神里有疑问,有担忧,好像还有点什么,那只被崔小眠咬出血的手猛地抓住她的肩头,疼得她一哆嗦。

    “是啊。”

    贺远的眼角抽动了几下,抓在她肩头的手松了下来:“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当年为师之所以回到京城,一半是为了找你,另一半就是为了崔绛春,我能不要王位,却不能不要她,父皇说得对,她三岁就嫁过来,我即使再厌恶,只要她活着,我就不能弃之不理。”

    崔小眠眼睛一亮,贺远虽不是有情有义,但好在还有最起码的人味。

    “师父,你和师母多相处,说不定就喜欢上了呢?老牛都喜欢吃嫩草,你看嘉南王吃得多开心,我问过香芋,师母已经来过月事了,五夷女子十二三岁大多都有了第一个男人,不如你提前和师母圆房,三年抱俩,别人想插条腿进来也不行了。”

    求你了,你和崔绛春提前圆房,皆大欢喜,我也能功成身退,和浣之哥哥数星星去,刚才说到五夷,不知道浣之哥哥肯不肯和她一起去呢?

    “胡闹,这些都是谁教你的?你的眼睛在看什么,看着师父,我问你话呢?”

    于是崔小眠索性闭上眼睛,做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穿越女,她也挺为自己说的话汗颜的,这种没人性的话也能说出口,真是太太太禽兽不如了。

    “师父,我错了。”

    “嗯。”

    “可是师父,你也该和沈表妹说清楚,让她断了这份心思啊。”

    “你以为她不知道?即便她单纯不明白,可姑母焉能不知?”

    是啊,乐平公主和沈玲伊当然明白皇帝的苦心,如若不是,当年十二岁的沈玲伊就不会对她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崔绛春,只要有我娘在,六表哥迟早是我的,我不但会做贺王妃,还会成为未来的皇后。”

    她们要的是皇后的位置,大成立朝两百年,历经七位帝王,除了两位皇帝是登基后大婚以外,其余五位的首任皇后都是由太子妃或王妃册封。

    沈玲伊已年过二十,她已不能等了,英宗身康体健,几年之内也不会领盒饭,皇后之位离她还早,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取代崔绛春看住贺远后院,生下世子,待到贺远成为太子,她就能安心等着做皇后了。

    至于英宗和贺远有何顾忌,那也并非无可挽回,英宗至孝,太后开口不会有违,只要想办法除去崔绛春,太后自能把沈玲伊塞进王府后院。崔小眠把一切都想得通透了,感叹自己的脑子真的不够用,这宫斗宅斗的事,真不是一个厨子所能理解的。皇后有何好,历史上被废的皇后多着呢,红毛国有个皇后还要陪皇帝一起上断头台,你说多亏。

    沈玲伊住到庄子里,一方面和贺远增进感情,一方面就是在盘算着如何想法子除掉崔绛春,崔小眠听香芋说过,崔绛春胆子很小,平日里就连洗脸水也要让人用银针试过,显然崔家或崔蓉蓉也早有防备,自小就教她如何自保。

    香芋嘴很严,即使到了这一步,关于崔蓉蓉和崔绛春的事,她仍不肯多说。沈玲伊若能直接弄死崔绛春,早在几年前就已是弄了,崔绛春还能活到现在,就证明沈玲伊一直没能得手。崔小眠越想越摇头,太狗血太无聊了,这些女人为了个虚名真是不值,太不值了。

    次日清晨,白菜便跑来说,表小姐的风疹又发作了。庄子里没有大夫,王府里倒是新近供养了一位寿大夫,可是现请也来不及。

    其实沈玲伊的疹子几乎每日都会发作,每次不过大半个时辰,并无大碍,不过就是想趁机让贺远过去而已。

    贺远平素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此时被早早叫起来,正是一肚子的火气,想打发崔小眠去看看,又担心小坏蛋使坏,只好起床梳洗自己去了,在他心里终归还是有沈玲伊一席之地。

    其实崔小眠很想去看看沈玲伊发红疹时有多么漂亮,无奈贺远十次早起九次发脾气,所以她也懒得去招惹。

    没想到不到一炷茶的功夫,贺远便回来了,满脸不悦,崔小眠连忙凑过去问:“沈玲伊和崔蓉蓉掐架,把你打出来了?”

    “你当表妹为何又有风疹,却原来崔大姑娘昨晚让人给表妹送了一盒子香脂,表妹今晨梳妆只用一次便满脸红疹。”

    噗!

    始作俑者崔小眠心里最清楚,就算没有那盒香脂,沈玲伊也会发红疹,这红疹已经有些时日了,沈玲伊不会不知,只不过崔蓉蓉倒霉,想来昨日晚膳时多说了几句,又不想提前和沈玲伊抓破脸,便送了礼物过去,没想到反倒被人利用。

    “你还处处护着崔家人,他们做的事如此下作,你让为师如何?”

    切,你的后院着火,关徒弟什么事,活该!

    这时崔蓉蓉已经跑过来了,崔小眠一看立刻遁走,躲在门外撩开帘子一角偷看。

    显然这几年崔蓉蓉和贺远相处得不错,她既跟着崔绛春陪嫁而来,早已是内定的妾室,贺远同她并不避讳。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却能看到崔蓉蓉抽抽噎噎哭得委屈,贺远冷着脸一言不发。

    崔蓉蓉并非鲁莽的人,那盒香脂定然也是好东西,只是沈玲伊想要借此杀杀她的气焰而已。

    稍顷,贺远从屋里出来,一把揪住正在站墙角的崔小眠:“小坏蛋,收拾一下,随为师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

    敢情贺远要把这里让给沈玲伊!

    换地方的理由很简单,邱峦和崔小眠不能整日疯玩,将嘉南王将王府西席汪先生请来小住,小公子年幼又顽皮,贺亲王为了督促他读书,便带他一起住进嘉南王的农庄里。

    崔小眠觉得贺远是早有预谋,因为他们一到邱峦家的庄子,发现客房都已安排得极是妥当,屋内甚至也有蕙兰。她记起昨日见贺远和阿木嘀嘀咕咕,可能就是让他来办这事儿。

    即使没有沈玲伊和崔蓉蓉的这档子事儿,他也会来这里暂住避嫌,沈玲伊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跟到嘉南王的庄子里。

    崔小眠也没有多少行李,就是她的宝贝枕头和几件换洗衣裳。邱峦见她紧紧抱着一只枕头,觉得好奇,便想抢来看看,手还没有碰到枕头,肥仔已经跳起来“汪汪汪”。

    李妈妈已经照顾了崔小眠多日,自是知道她那枕头的事,到了晚上,关了房门,便对她道:“小公子,依老奴看,回到府里后,还是把枕头里的物件儿放到库里,整日抱来抱去也麻烦。”

    崔小眠撅撅小嘴,只要枕头在身边,她就能随时跑路,李妈妈肯定没做过贼。

    她把枕头里的宝贝都拿出来,一件件地看,这也是她的习惯,睡不着觉时就会摆弄摆弄这些宝贝,据说外国有个姓葛的老头也这样。

    李妈妈却还是头一回见她拿出这些,她是宫里出来的,自是识得好东西。

    “这玉佩和小公子戴着的是一对吧,水色足,雕工也好。”

    “嗯,我戴着的是师父给的,这里的是四皇子伯伯送的,本就是一对儿,皇上赏给他们兄弟的,四伯伯说让我长大后做文定之用。”

    “哎哟,小公子啊,这玉连环才是做文定用的。”

    李妈妈说的玉连环便是当年贺远偷来暂放在她这里的,后来隔了几年,他也不好意思拿回去,就给了她了。

    “这是师父给我的,挺好玩,只是没有用处,也不能戴在身上。”

    “王爷给的?”李妈妈有些诧异,倒也没有多琢磨,只是觉得王爷毕竟年轻不知轻重,这玉连环哪能送给徒弟呢。

    “嗯,这个也是,八岁时师父给的生日礼物。”

    随了随身戴的金铃铛,崔小眠最喜欢的就是这把梳子了,这是她生平收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意义非凡。

    李妈妈本来拿着块帕子正在帮她擦拭那套玉连环,看到这把梳子时,竟是一呆,手上一松,玉连环落在床上,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小公子,这梳子可否让老身看看?”崔小眠听不到李妈妈说话,当然也不能听到她语声中的颤抖。

    一一一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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