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有正规的指导舰上行动的官兵操守,基本内容包括制作绳结c甲板秩序c进舱c出舱c上舰c下舰等。”

    “牙买加总督府下发过雨林作战守则,包括如何预防疟疾,辨认危险生物,驱除蚊虫,饮用水滤化,扎营c警戒以及如何处置自己的排泄物等。”

    “这些都是英格兰在两百年光荣的历史当中用人命试验出来的伟大经验,有人把他们编纂成册,只希望英格兰高贵的血不要白流。”

    大丽菊号上,纳尔逊站在人群当中,手上挥动着两本粗制滥造的小册子,面色阴沉。

    “然而先人们的血似乎是白流了!相比于书本上的经验,有些人显然更喜欢用自己的无知来挑衅自然,来试探危险!”

    “四天前,有人在陆上擅自离队,结果丢了自己的命。”

    “还是四天前,有人抢板登船,害死了一个无辜者,他自己也偿了命。”

    “而昨天,又有五个蠢货先后违反了统一收集排泄物的命令,自作聪明,在起夜时向圣胡安河里撒尿”

    纳尔逊冷冷地看向甲板正中,被脱得只剩下单一短裤的五个军士。

    “大丽菊号乘员,波罗米尔斯中士;仙人掌号乘员,梅迪特伦纳德下士;四号艇乘员,艾伦迪亚尼少尉;十二号艇乘员,士兵丹尼尔齐格;十六号艇乘员,士兵肖莫里斯。”

    “一个军官,两个士官,两个士兵。你们的优秀表现成功引来了鳄鱼群,造成了三十二人死亡,六十六人不同程度受伤。”

    纳尔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不管你们在金士顿时有没有背诵过这两本册子,但至少在卢西菲尔兹,在揽海行动启动前的一周,我与斯宾塞少校专门划定了册子中重要的条例,还选定了专人,确保圣胡安河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够背诵无误!”

    “我显然低估了你们的愚蠢!”

    “溯流第一天,德雷克用海盗的方式惩治了破坏规则的人,虽然过程让每一个仁慈的人都不忍直视。但不得不承认,强制教育确实能让愚蠢的人学会聪明。”

    “我准备参考他的做法。”

    纳尔逊把本子丢给自己的随行,迈开步分开人群,一直走到船头的方向。

    他指着对岸。

    “从这里到河岸一共15米,一会我的卫士长会在你们每个人身上开一道口子,并给予你们一柄刺刀,一袋清水。”

    “你们需要游过去?然后在丛林里等着我们回归?或是路过的好心渔民的收留。”

    “如果你们能活下来,那就是上帝赦免了你们。如果你们活不下来?那是你们罪有应得。”

    “现在?你们对这个判罚有异议么?”

    脸色苍白的艾伦迪亚尼少尉慌忙站出来:“我有异议,长官!按照英格兰的法律?审判一名军官需要军事法庭!我申请召开军事法庭!”

    纳尔逊笑了起来:“很好,所有人都没有异议。英格兰需要每一个人尽到自己的本份?你们虽然犯了前错?但至少勇于承担责任。”

    迪亚尼少尉的脸褪尽了血色,所有的血色都汇到了双眼,用恶狠狠近乎吃人的眼神死掐住纳尔逊。

    “不!我有异议!我有异议!看在上帝的份上,斯宾塞少校?你不能让一个海军肆意凌辱陆军的尊严!你不能!”

    斯宾塞面无表情扭开脸?那神色与先前朝阳下洛林的神色几无二致。

    “弗里曼尼少尉,去和西克斯上士一起执刑。我们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按照计划,今天我们本应该已经离开莱斯湾了。”

    “是,长官。”

    扑通?扑通

    一声接一声的落水声传来,拍水?惨叫,稀奇古怪的嘈杂?丛林聒噪的鸟鸣

    洛林遮着额头躺在海娜腿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巴托攥着枪托走上舱顶。

    “船长?五个人?荒岛刑?您真不打算看看么?”

    “鱼吃人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疯子。”洛林没好气地侧了下身,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莱夫呢?听说他昨晚被鳄鱼咬了一口?”

    “只是被鳄尾抽了一下,而且已经排除了骨折。埃里克松兵长正在剥那些鳄鱼的皮,说要做一面新的皮盾,更结实的皮盾。”

    “狂战士精神真好”

    莱斯湾的血夜就像是这场溯流之行的折转。

    执行登陆作战的人员一下子折损近两成,死的多数不见了尸骨,伤的被统一收容到一条10米级大艇,由八个

    土著水手照看着踏上归途。

    队伍的士气不可避免地降到了低谷。

    洛林对此并不意外,因为若是放在人与人的战场,在遭受了这种比例的损伤之后,称职的指挥官已经需要开始考虑如何体面地向对手投降的问题了。

    纳尔逊无法向鳄鱼和雨林投降,他的野心也不容许他终止行动。

    斯宾塞的情况和纳尔逊差不多,虽然野心不是他自己的,但约翰达林少将将重任予他,他无论如何不能在纳尔逊打退堂鼓之前主动退缩。

    所有人中最无所谓的大概是洛林和他的团队。

    血战之夜德雷克们的损失也很大,但得益于洛林c海娜和莱夫非人般的英勇和强大,他们在队伍中的威望反而攀到了行动开始以来的最高点。

    登陆队伍中再听不到关于海盗的任何微词,弗里曼尼对洛林的服从也不再是唯一的个例。

    每一个德雷克都被士兵们供了起来,操船手口中的每一句话都被视作金科玉典。

    这意味着,无论队伍的士气状况如何,至少对德雷克们而言,他们的风险降低了,连操的心都显而易见地少了。

    前进,前进。

    队伍在压抑和沉默中溯流向上,以无比缓慢的速度,坚定而坚决地向着圣胡安河的终点挺进。

    他们时常能在河道上遇到驾着独木舟或是单桅渔船的土著渔民。

    大多数时候,双方都能互不侵犯地擦身而过,而少量的时候渔民会心血来潮地客串海盗,然后洛林和纳尔逊就会教导他们,为什么只有白人才能被称为真正的海盗。

    且行十余日后,哪怕是不谙水事的登陆队员们也开始明显感到河道渐深,林木渐疏。

    这里已经是雨林的边缘,从河道的变化来看,应该距离水量丰沛的尼加拉瓜湖不会太远,第一阶段的目的地圣卡洛斯要塞随时会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大丽菊号领着船队拐进一条水道狭隘的荒僻支流,行驶不到两公里就停下来。

    斯宾塞命令部队在一片草坡登岸,选定了干燥的高地开始扎营。

    队伍当即忙碌开来,伐木c崛沟,用最快的速度搭建起一座设施齐备的营房轮廓。

    这个营地与抢滩时所设立的临时营地看起来是截然不同的。

    营房最外侧设置了一道一米深两米宽,洒遍着石灰和硫磺的驱虫沟,驱虫沟后则是高两米余,外圈斜插满木矛的阻兽墙。

    营墙设有南北两门,门高三米,各有一座比门更高大的厚重吊桥用来跨过驱虫沟。

    营墙后建起东西各三座望哨,半露墙外,视野明朗。

    洛林奇怪地看着士兵们热火朝天地伐林建营,一扭头,找到了激烈争论中的纳尔逊和斯宾塞。

    “二位在吵什么呢?”

    争论声当即停止。

    纳尔逊指着地图上得一处对洛林说:“德雷克,我们正在洛斯奇地区。圣卡洛斯在我们西北偏北,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不会超过十公里。”

    “然后呢?”

    “我的意见是趁西班牙人缺乏准备,直接登陆强夺圣卡洛斯,但斯宾塞少校不支持我的计划。”

    洛林眨了眨眼:“我记得在来之前,你们似乎有过共识。”

    “共识依旧没变!”斯宾塞拍打着充作桌子的木箱,“但是部队的士气正在低谷,我们需要休整恢复,避免增加不必要的伤亡!”

    “等你的士兵们休息好,圣卡洛斯早就发现我们了!”

    “不要把假设说得像是确有其事”

    “这不是假设,这是推断!我愿意为自己的每一个发言起誓!”他烦躁地挠着头,“德雷克,你怎么看?”

    “攻其不备与休整备战”洛林想了一小会,“既然陆军必须要有一定时间来恢复士气,那么我提议,由我带几个人先一步进入要塞。”

    “进要塞?”

    洛林耸耸肩:“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像卡斯蒂利亚人。如果能在里面有所收获,等战斗开始的时候,我们也能轻松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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