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惠阳郡主出殡的日子,林婉城又进了一趟宫。

    夏采薇虽然没有什么亲人,但是宫中的人向来都是看碟下菜,各宫的娘娘见太后如此神伤,也都想争着表现,所以,即使她们不曾亲自来,也都派了宫里的丫鬟来聊表哀思。

    林婉城在宫里呆到晚间方回,一进府,门房上的下人就回禀说侯爷已经回府,正在书房忙碌。

    林婉城点头表示知道,领着安兰、丝竹就向书房走去。

    崔叔明的书房是定远侯府的核心部位,平日里除了崔叔明夫妇,以及他们的亲信,寻常人都是不得靠近的。主仆三人过去的时候,余庆正守在门边打瞌睡,丝竹有心捉弄,就点着脚尖上前,正想在他肩上拍一下,不曾想,余庆竟然毫无预兆的就睁开眼。

    余庆甚至连眼前的人是谁都没有看清,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大叫一声:“什么人?”

    丝竹刚走到他旁边就被吓了一大跳。余庆看清来人,赶忙就跪下去请罪:“夫人,小人罪该万死。小人不该打盹儿,若是惊到夫人,小人万死也难恕罪!”

    林婉城掩唇轻轻一笑:“好了,不要动不动就万死的,若论起来,也是丝竹这丫鬟不好。”

    丝竹马上委屈道:“怎么是奴婢不好呢?奴婢见他打盹儿,本想跟余大哥开个玩笑的,谁知道他睡着了也这么警醒?倒是吓了奴婢一跳,奴婢的心现在还是噗通通直跳呢!”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崔叔明在书房里听到门外的动静,就在里面喊道:“婉婉,可是你来了?”

    林婉城答应一声,余庆赶忙就弓身让开路:“夫人快进去吧!”安兰、丝竹两个丫鬟知道两位主子有话要说,也十分有眼色的没有跟进去。

    林婉城进了书房,崔叔明就赶忙从书案后走过来扶她:“今日宫里的情况如何?”

    林婉城笑道:“我不必说你也能猜到。送行的人自然不少,只是,除了我和子澜,又有谁会真的为采薇伤心呢?偏我们两个又是知道内情,所以,一场葬礼热归热闹,却连一个真哭的都没有。”

    崔叔明自然能想象宫里的情况,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林婉城见书案上似乎铺着一张名单,不由问道:“你又在忙什么?”

    崔叔明笑道:“还记得昨晚跟你说过的刑部官员任命的事情吗?这本来是吏部的事,可你也知道吏部的幕后主子是谁,所以皇上就让拟了一份候选的名单。我今日呈上去给皇上看了,他老人家觉得还有需要斟酌的地方,我就趁着这个功夫再改一改。”

    林婉城了然点点头。此次刑部人选事关重大,如果一旦出了什么差错,让郑王将刑部把控,那么整个朝廷几乎都是他说了算了。

    不过朝政上的事林婉城向来也不过问,她的人物就是照顾崔叔明的衣食住行,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就道:“时间不早了,先去用些饭吧。”

    崔叔明自然满口答应。他走回桌边将名单收起来,转身就扶着林婉城往书房外走去。

    夫妻两人一边闲话,一边往前走,走到书房外的一个园子的时候,安兰忽然“咦——”的一声,林婉城就奇怪看着她:“怎么了?”

    安兰赶忙道:“是似云,天色有些暗,奴婢刚刚看错了!”林婉城夫妇刚刚在说笑,安兰就看到不远处匆匆走过一个小丫鬟,那背影像极了一个故人。她刚想开口说奇怪,不曾想那丫鬟却察觉到林婉城夫妇的存在就扭过脸来,远远冲他们行礼。安兰一看正脸,才发现竟是浅云居的一个二等丫鬟似云。

    林婉城顺着安兰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小路上,有一个淡绿色衣衫的小丫鬟正垂眸行礼,正是似云。林婉城笑道:“似云,你怎么在这里?”

    似云听到林婉城问话,赶忙直起身跑过来:“回侯爷、夫人的话,晚饭已在浅云居摆好了,奴婢特意来请侯爷、夫人去用膳。”

    林婉城心头一凛,不由就回头看了崔叔明一眼。林婉城收回目光,淡淡一笑,抬手道:“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似云答应一声,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又施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了。

    林婉城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几乎拧在一处。丝竹察觉到林婉城的情绪,赶忙道:“夫人,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有不妥。首先,按照安兰的话,她刚刚应该是先看到似云的背,似云感觉身后有异状,然后才转过身来给两人行礼的,可她若是专门来书房请夫妻二人去用饭,半路遇上时,应该是面对面才是。

    其次,林婉城从宫里回府后,并没有回浅云居,而是直接到了书房。按理说,浅云居的下人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回府的才是,那似云为何会说是专门请自己和崔叔明回去用饭的呢?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个似云一直在默默关注林婉城的行踪,所以她一回府自己就知道了;第二,这个似云来书房另有目的,说什么请他们夫妻二人回去吃饭只是托词。

    然而,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说明这个似云动机不纯。

    不过这些内情都不宜现在宣之于口,他们夫妻现在还搞不清似云的目的,所以,他们不急于打草惊蛇。自古以来,放长线钓大鱼总会得到意料之外的惊喜。

    林婉城与崔叔明携手回到浅云居,果然已经摆好了饭。夫妻二人胃口很好,林婉城甚至还添了两回饭。

    用了晚饭,崔叔明就拉着林婉城在小花园里散步消食,林婉城本来是懒得动弹的,只是她今晚吃的有些多,不活动活动只怕要消化不良。

    甩开了身后的跟班,崔叔明就道:“刚刚可看出有什么不妥?”

    林婉城淡淡一笑:“暂时没有看出来。只不过,是狐狸总会有尾巴。咱们静静等着就是了。”

    崔叔明道:“你对这个似云……印象怎样?”

    林婉城想了想:“她平时并不出挑。性格又内向,总的来说,给人的印象很不深刻。”

    崔叔明点点头:“也就是说很不起眼?我猜,她应该很少与人交流,朋友也一定很少吧。”

    林婉城笑道:“真是个千年的老狐狸,什么也瞒不过你。不如——你再猜一猜她的目的?”

    崔叔明挑眉道:“听夫人如此说,可是有了答案?”

    林婉城哼道:“你不是也已经想到了吗?只是你这腹黑的家伙总喜欢憋在肚子里不说!”

    崔叔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知我者,婉婉也!行了,你不用为这事忧心,咱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你只管好好照顾你们母子。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林婉城满意一笑,淡淡点头!

    大约二更天的时候,书房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林婉城想要起身查看,崔叔明却一把将她按在床上:“你身子重,就不要起身了,外面的事情交给我。”

    林婉城摇头道:“左右也不差这一夜。总归是故人,有些事总要当面说清楚的。”

    崔叔明拗不过她,只得答应她同往。夫妻二人穿戴好衣物,就相携往书房而去。

    深夜的书房外灯火通明,一大批家丁都聚集在书房外的院子里。木刻在主持着大局,两个护院押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小丫鬟等候主子前来。

    夫妻二人进了院子,立刻就有人搬来靠椅,端来热茶。林婉城抱着一杯热茶暖手,嘴上却笑道:“让她抬起头来见一见人,只怕还是故交呢!”

    木刻答应一声,捏着那丫鬟的下巴就将她的头昂起来,昏黄的灯火下,似云的一张脸惨白的有些吓人。

    丝竹一见那人是似云,只觉怒从心头起:“好你个吃里扒外的蹄子,夫人咱们如何,你不知道吗?是谁给你的胆子做出这种事情?”

    似云冷冷哼了一声,并未言语。林婉城挥手让丝竹退下,慢慢开口笑道:“丝竹,你说这话可是冤枉似云了,似云确实是普通了一点,但是决没有做什么吃里扒外的事情!”

    丝竹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夫人……这……”

    林婉城慢慢道:“眼前这个么?哼哼,是旧相识不假,不过却不是似云!”

    不是似云?丝竹只觉得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这人明明就是似云啊,自己虽然与她不熟,但是整日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又怎么可能将她的面容认错呢?

    丝竹正一脸茫然,似云却忽然冷笑起来:“你早就知道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崔叔明在一旁冷冷道:“就你这些微末伎俩,也敢拿出来现眼?”

    似云冷哼一声道:“我这是微末伎俩?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这一手本事,不知瞒骗了多少人,不过是偶然失手,让你们夫妻寻到破绽,你们就敢如此侮辱我的本事?”

    林婉城呵呵笑起来,眼睛里满是不屑:“那是你坐井观天,见识浅薄!真正的高手不但讲究形似,最重要的是神似!你知道你最失败的地方在哪里吗?”

    似云眉头一凝:“在哪里?”

    林婉城道:“你易容的手段确实是独步天下,别说是我们,只怕就算是似云的父母,也从外貌上找不出一丝破绽。然而画虎画皮难画骨,你纵使能改变外貌,却始终做不到神形兼备。你的这个短板……也是你将似云作为易容对象的原因。”

    不错,这个似云确实是假的,柔菊、齐悦和眼前的这个似云都是一个人,此次她奉命潜入侯府也实在是迫不得已。

    齐悦毕竟在浅云居生活过许久,她对院子里的人十分熟悉,所以想要易容成其中一个丫鬟也不困难。不过,林婉城说的不错,易容不仅讲究形似,更重要的是神似,想要像《天龙八部》中的阿朱那样随意切换并不容易。

    因此,在考虑易容人选时,齐悦就选择了似云。似云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也正因为她的不起眼,了解她、熟悉她的人自然就少,所以易容起来也相对不易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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