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盛怒,一掌拍在桌子上:“一派胡言,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崔坤鹏赶忙跪下去:“王爷,微臣说的句句属实,王爷若是不信,只管出差。但凡能找到证据证明人是我杀的,坤鹏绝无二话!”

    大厅上的氛围一下子就僵了下去。众人正不知所措,方航却匆匆跑上来,验尸已经有了结果。

    正如含真招供的那样,周姨娘在中毒之前就已经死了,死因是窒息。

    崔坤鹏赶忙凝眉去想对策,郑王就开口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崔坤鹏冷哼一声道:“就算她是窒息而死,又与我有什么关系?也不能单凭这个就证明是我下的手。”

    方航赶忙从旁道:“启禀王爷,我们还在周姨娘的颈部发现一个手印,料想应该是凶徒行凶时留下的,仵作已经将掌印拓写下来了。”

    方航说着就从胸前掏出一张黄纸,纸上有一个成年人的掌印。

    郑王将黄纸接在手里,对着阳光细看一番,哼哼冷笑道:“崔大人既然说人不是你杀的,那这掌印自然也不是你留下的,怎么样?要不要来比对比对?”

    崔坤鹏在看到手印的那一刻就惊悚起来,他的眼前忽然就浮现出昨晚的画面:他将周姨娘按倒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崔坤鹏双腿一软,险些跪倒,林婉城看着他这幅样子就笑了起来:“丝竹的嫌疑终于可以洗清了!崔大人,这次你无从抵赖了吧!”

    崔坤鹏脸色大变,对着郑王就跪了下去:“王爷,这事情不怪我,是那个贱人,是她勾引我在前。我在亭子里喝着酒,她却端着参汤上来,对了,那参汤,那参汤里被她下了春药,也是我贪杯我醉酒,迷迷糊糊的就中了她的奸计!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在亭子里……”崔坤鹏终于说不下去,趴到在地上痛哭起来。

    林婉城勾唇一笑:像他这种在事中镇定的,不过是强撑罢了,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心态是很容易崩塌的。

    林婉城淡淡道:“那你又为何会杀了她?”

    崔坤鹏狠狠咽一口口水:“我们在亭子里……后来,后来我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做了错事。周姨娘她叫了起来,我害怕被人听到,就……就冲上去捂住她的嘴。可是我没想到就这么……错手把她杀死了……”崔坤鹏以手捶地,样子很是悔恨。

    崔佟氏见大局已定,整个身子都颤颤巍巍要倒下去,齐悦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整个大厅除了崔坤鹏的哭声再也听不到一丝响动。

    他本事大有前途的状元公,却因为自己一时激奋而错手杀人。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怨不得让人。

    崔坤鹏趴在地上继续絮絮叨叨道:“都怪她,都怪那个贱人!若不是她哄骗我喝下放了春药的参汤,我也不至于乱性,更不会让她送了性命……”

    听到参汤两个字,含真明显的浑身一震,迅速地抬眼看一眼崔佟氏,又很快把头低下去。

    郑王眼疾,含真的小动作还是被他捕捉到:“含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隐情?”

    含真趴在地上不知该说不该,郑王身边的护卫就喝道:“大胆的奴才,王爷问话还敢隐瞒?抬起头来!”

    一句话吓得含真浑身发抖,她慢慢抬起头,嗫嚅道:“启禀,启禀王爷。那参汤,参汤是,是老夫人给准备的。”

    崔佟氏反应过来:局势已经乱成这样,她不能让含真把所有真相都吐露出来!她一声暴喝:“贱人,你胡说什么!”

    郑王淡淡看一眼崔佟氏,崔佟氏吓得立刻就噤声。

    崔坤鹏则看着崔佟氏,满目惊恐:“是您,母亲,您,为什么……”

    崔佟氏连忙摆手:“我的儿,为娘当你是命根子一样,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害你?你不要听这丫头胡沁。”

    含真赶忙摇头:“我没有胡说,参汤就是老夫人让炖的,春药也是老夫人让下的。”

    林婉城就在一旁笑道:“听也知道你是胡言乱语,崔大人是老夫人的儿子,他们母子刚刚相认,老夫人又怎么会故意害他自己的儿子?”

    含真听到自己的话被否认,几乎想也不想就道:“不是的,不是的!老夫人最初不是要害鹏少爷!”

    林婉城挑眉一笑:“哦?那她是要害谁?”

    一句话问的含真赶忙垂下头去,林婉城浅笑上前,慢慢道:“事到如今,再隐瞒还有什么意义?识相的还是和盘托出,不然怕是要受些皮肉之苦。”

    含真一顿,赶忙磕头:“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老夫人不是要害鹏少爷,而是要害侯爷!”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

    崔佟氏还要出声,郑王却先一步开口:“谋害侯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含真就接着道:“夫人有了身孕,老夫人就想,就想让周姨娘去伺候侯爷。侯爷与夫人夫妻情深,如果夫人知道侯爷宠幸了姨娘,就一定会气的动胎气……可是侯爷素日来眼里只有夫人一个,于是老夫人就给他们准备了暖情的酒……本来是要周姨娘端去侯爷书房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姨娘竟然去了碧波亭,还,还……”含真说不下去,红着脸低了头。

    崔佟氏发狠道:“你满口胡言!侯爷莫不是我的儿子?林婉城肚子里的莫不是我的孙儿?我为什么要害他?你若再敢胡乱攀扯,我就撕烂你的嘴!”

    含真也知道经此一事,也知道崔佟氏已是日薄西山,自身难保,从此之后,定远侯府当家做主的肯定是侯爷夫妇,所以只顾在侯爷面前撇清自己,也不再害怕崔佟氏。

    含真道:“不是的!不是的!侯爷他不是老夫人的儿子!”

    含真的话就像是一个一个的定时炸弹,消息一个比一个还要劲爆,在大厅里炸开了锅。

    郑王脸上虽然一丝惊异也没有,但是依然探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闱结束的那一晚,崔佟氏夜访高升客栈,那天,她向崔坤鹏吐露身份,认下了这个儿子。含真陪在一旁,自然十分清楚。当即,含真就将当晚的事情讲了出来:崔叔明是先侯爷夫人沈听南的儿子,崔坤鹏才是崔佟氏的儿子。

    侯府里的下人大多年岁尚小,甚至连沈听南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此时听到含真将崔叔明的身世爆料出来,一个个也都恍然大悟。

    难怪前些日子会出现那么多有关侯爷的流言,说什么侯爷不孝,暴戾狠辣,现在想来这恐怕都是老夫人母子派人传出去的吧!

    至于目的,再没有那么清晰明了的了:崔老夫人找回了亲生儿子,自然事事都要为自己儿子打算。可惜,他儿子回来的晚,定远侯府早已经是崔叔明的了,她若想帮儿子夺回侯府,站在面前的最大障碍就是崔叔明,只有把崔叔明打倒,自己的儿子才有可能继承侯位。

    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崔老夫人要苦心孤诣地离间崔叔明夫妇的感情,甚至不惜动用春药来让林婉城动气流产。

    如果林婉城诞下麟儿,凭借崔叔明在朝中的身份地位,就算将来他死了,这侯府的爵位也是要传给自己的儿子。所以,她绝不能让林婉城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来!

    大家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看着崔佟氏的眼光就有些异样:难怪老夫人在府里总是跟侯爷针锋相对,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不过,也难为她能想出这么一个点子栽赃嫁祸。

    幸亏顺天府的仵作顶用,还有郑王爷坐镇撑腰,否则,周姨娘的死恐怕就要栽到林婉城主仆头上了!

    真相既然已经大白,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崔佟氏似乎仍旧不甘心,还妄想挣扎:“王爷,这蹄子是满口胡言!怎么可能呢?侯爷是我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鹏儿虽然失散在外,但是也是我的儿子,他们兄弟两个我一样疼爱,又怎么会故意设计害他们?王爷明鉴啊!”

    含真也被逼急了,她见崔佟氏死到临头仍然把脏水往自己头上泼,不由梗着脖子道:“王爷,奴婢并非胡言!奴婢有证据!”

    郑王眉头一挑:“哦?什么证据!”

    含真就道:“老夫人首饰匣子的夹层里有一份供状,是我无意之间发现的!”

    崔佟氏浑身一震:这蹄子是……是什么时候找到的!崔佟氏有一个八宝玲珑首饰匣子,这匣子是自己的陪嫁,共分上下两层,上层是珠宝首饰一类,下面的夹层放的则是一些十分重要的文书、地契一类。

    崔佟氏在佟家见到碧草时,那婆子曾给过她一份供状,供状是当年的接生婆所写,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老定远侯夫人将崔坤鹏“送走”的全部过程!

    含真很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也在无意间看到那份供状,只是她一直没有声张。

    郑王得了消息,立刻就派人去荣华堂将首饰匣子取来,打开一看,果然就找到了那一份供状。现在白纸黑字压在案头,崔佟氏再也没有可以辩驳的话了。

    大局已定,郑王当机立断就对此事做出判决。

    郑王有意借此机会拉拢崔叔明,所以对崔坤鹏毫不客气。他直接就命顺天府将崔坤鹏收监,并准备将今日之事写成奏章上达天听,等候皇上发落。

    至于崔佟氏和齐悦,她们两个虽是同谋,但毕竟没有直接参与到谋害周姨娘的事情中来,所以,在与崔叔明商议以后,郑王殿下决定将她们两人暂时看管在定远侯府。

    于是乎,周姨娘被杀一案终于落下帷幕,杀人凶手也终于在郑王的明察之下认罪伏法。

    崔叔明的身世在京中流传开来,那些有关他不孝的流言立刻就转了风向,大家都纷纷指着崔佟氏自私狠毒,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而去毁坏崔叔明的声誉,更是不惜用春药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来坑害仁济夫人。

    第二日早朝,郑王果然就将定远侯府的事写成奏表呈给隆乾帝,隆乾帝看后勃然大怒,当即下令三司彻查此事,如果情况属实,绝对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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