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是有心病的。

    以前看还是“傻子”的李花儿,就记起来那个亲事,怎么都看不上;

    如今病好了的李花儿,孟氏也终于记起来,李花儿是个多好看的小姑娘。

    弯眉杏眼,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而且,以前的李花儿可是很能干活的人,小小的年纪,在地里的时候,已经能顶一个成年妇人用了。

    这样孟氏更容易想起那个“亲事”。

    这让孟氏纠结死了。

    到底要不要重提这门亲事?虽然李家并不富裕,但是孙家如今好了呀。而且就瞅着李家这家破人亡的劲儿,娶了李花儿回来,恐怕不但不用许多钱,还能得个好劳力呢。

    可是偏偏,她的妹妹——就是之前那个珍儿——想给孙三贤和她婆家嫂子的二闺女刘杏花说亲。

    更纠结了!

    李花儿看不见孟氏内心的各种盘算,只是见她眼神闪烁。不过她也只当没看见,笑盈盈地开口:“东西也不多,三贤要是想吃,我再拿些过来。”

    孙三贤刚要说好,就已经被先被孙大贤堵了口。

    “花儿你别听他胡说。”孙大贤笑道,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个好了?”

    李花儿点点头,笑道:“是,好了。孙大哥哥。以前我病着,你们多照顾我们姐妹,所以理应请你们一同吃的。”

    孙三贤听说,忙扒开他哥的手,看着李花儿道:“傻花,你真个把齐大个儿给打了?”

    齐大个儿是齐小五的外号。这样的村子里,没有什么秘密,这种村西头发生的事儿,不消一个时辰,就能村南村北村东都知道,不消两个时辰,只怕连隔壁村都知道了。

    李花儿再是一笑:“我不认识什么齐大个儿,只知道有贼来我们家,被我打了。”

    孙三贤听见,拍着巴掌笑:“你可真是傻子,不过也真厉害。”

    这时,就听见孙家的大伯在屋子里喊了一声:“你们这群小崽子,不吃饭都在外屋做什么!你去把这个给花送去。”

    一声雷霆吼,震得屋顶颤抖了。

    比起孙大贤,孙三贤更怕这个大伯,所以听见他说话了,哪儿还敢闹腾,忙缩了脖子,不敢再言语,由着孙大贤拖着领子,拽回了屋。

    孟氏见儿子终于老实了,也放了心,这才走到院门口,从李花儿手里接过碗,笑道:“哎哟,也怪不好意思的。”

    这时孙家的老大媳妇童氏也走了出来,脸上堆着笑,手里也拿了个碗,里面放的是一块菜饼子,道:“哟,花儿如今可真是大好了呢。”

    童氏是外乡嫁过来的人,口音和清河村的人不太一样,长得也是胖胖的,圆圆的脸,带着喜庆。

    不过李花儿却知道,这位孙家大嫂如果发起火来,就是孙大伯都要畏惧三分的。

    李花儿正要说话,突然就听见了一个尖利的嗓子,一声叫喊,划破了此地的平和。

    “杀千刀的小杂种,瞧把我小五打的!看我不撕了你!”

    还没等李花儿抬头,就觉得耳朵边有一道风扑了过来。

    李花儿连忙一闪身,躲开了。

    只见一个个子甚高,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张牙舞爪地,就扑在了孙家的篱笆墙上。

    因着力气太大,那篱笆墙猛地一晃。

    孟氏吓了一跳,捧着碗就往后躲,边躲还边说:“了不得了,这哪儿来的老虎?可没摔了碗。”

    屋子里孙三贤一直竖着耳朵听呢,一听她娘如此说,忙冲出来,道:“娘,肉呢?”

    孟氏大怒:“呸!就知道肉,不知道问你娘,养你还不如养块肥肉。”

    童氏也皱了眉头,叉着腰问道:“她齐婶子,你说话就说话,撞我们家篱笆做什么?”

    那齐婶子好容易站稳了,腰一叉,指着李花儿骂道:“你个克爹死娘没人教的傻杂种,敢动手打我儿子!看我今儿不把你给撕了算!”

    此时,李果儿已经听见了声音,连忙跑了出来,见那齐小五的娘亲发狂中,正要过来,却发现李花儿对着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果儿微怔,站在了原地。

    而那齐婶子,也没看见李家姐妹二人的眉眼官司,只是********认准了李花儿,又要扑过来。

    李花儿眉头轻轻一挑,再躲开这齐婶子的冲撞,头一偏,看向其后站着偷笑的齐小五,一笑,却指着他,问那齐婶:“他是你儿子?”

    齐小五被李花儿这一指,顿时就不敢笑了,缩了缩脖子,就要往他娘身后躲。

    这位齐婶本家姓王,因着妯娌也姓王,而她自己长得也是人高马大的,脾气甚是暴躁,所以村中人叫她大王氏。

    大王氏被李花儿躲了两次,心中更怒了,指着齐小五道:“他的脸是不是你打的?你敢打我儿子,我今儿就拆了你的骨头!”

    说着,第三次扑向李花儿。

    李花儿摇摇头,再一次躲开。

    她身量并不高,还很是瘦弱,但是胜在灵巧,而大王氏虽然高大,但却很笨拙,所以躲开很容易。

    这次躲开后,李花儿站定,笑道:“哦,原来他是你儿子,我还以为是个不知道父母为何的贼头呢。”

    大王氏愣在了那儿,听不懂李花儿这话的意思。

    今儿她刚从地里回来,就看见自家儿子捧着个肿脸在那儿哭,只说被李家的傻子打了。

    大王氏一贯最疼这个小儿子,所以一听儿子被李花儿打了,连个缘由都没问,就赶来兴师问罪了。

    李花儿看着大王氏的表情,道:“他今儿跑我家院里偷鸡不说,还将吴家让果儿洗的衣服弄坏了,本来我还愁找不见贼首,如今婶子既然来了,就和我一起到吴家大太太前说道说道吧。”

    李花儿那连珠炮一样的嘴,说了这样长的一段话,语气温温柔柔的,语速却最快得容不得别人插嘴。

    而等她说完了之后,大王氏却愣住了。

    什么偷鸡?又是什么吴家的衣服?

    那吴家可是和陶家齐名的大户,断断不是好得罪的。

    想着,大王氏看了齐小五一眼。

    齐小五的肿脸,这次变得又红又肿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一看齐小五这表情,大王氏便知道了。

    她心中不免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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