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说完这话,傅靖笙先是没反应过来,呆了一呆。

    黑白分明的杏眸直直望着丛林深处,忽见昏暗的光线里透出的隐隐幽幽的绿光。

    心口骤然一缩,真的是狼!

    狼的体型虽不如狮虎巨大,可是侵略性却半分不少,从一道道黑影里仿佛可以想见它们矫健而充满力量感的四肢和足以撕裂血肉的尖锐指甲,眼里凶光毕现,正缓缓从林间踱步而出。

    “愣着干什么!上车啊!”司机又喊了一声。

    傅靖笙这才惊醒。

    赶紧手忙脚乱地将相机挂上脖子,抱起摆在峡谷旁边的三脚架,迅速拉开车门将设备统统塞进车里。

    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狼群走出了阴影,走到了离他们还有十米不到的地方,一副对峙的姿态。

    司机扛着枪退进驾驶座上,锁了车门,胸膛因为剧烈运动和紧张而幅度很大的起起伏伏。

    不过他看上去比一旁脸色煞白的女孩冷静一些,女孩已经完全缩在座椅上动也不敢动了,“它们要干什么?我们是要开车走还是在这里等着?”

    与野兽对峙,先动会引发它们的惊觉和过激反应。

    司机握紧了手里的猎枪,沉声道:“等一等,它们可能过一会儿就离开了。”

    “我听说狼怕火光……”傅靖笙镇定下来,“我们要不要试试?”

    “不行。”司机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一旦火势失去控制把这片丛林点着了,不光丛林里的动物遭殃,我们也会被烧死在这。保护区里的野生动物很少会攻击人,别担心。”

    傅靖笙一想也是,抿着唇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忽然拿起了相机。

    司机一怔,伸手挡住她的镜头,“你干什么?”

    “我不开闪光灯。”

    司机微微松开手,“千万别刺激它们。”

    “我知道。”傅靖笙小心应下,长镜头转着焦距锁定在狼群中央。

    赭红色的土壤上傲然独立野性十足的狼群,背景是丛林一侧的峡谷,天边一轮残阳如血,在这苍茫原始一路望不见头的古道上,风声簌簌,落木萧萧。

    司机紧张地盯着狼群,生怕它们有一点异动,却发现副驾驶上女孩拍照拍得很专注。

    他不由得苦笑,“你胆子可真是大。”

    傅靖笙放下相机,看了看前几张照片,攥紧了手又松开,车里的热度蒸掉了掌心的汗。

    “左右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她垂下眼帘,淡淡地笑,“它们不走我们就走不了,还不如趁机拍几张照片。这种经历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我说你一个富家千金,爱好怎么这么野?”司机被她逗笑,语气也轻松起来,“有钱人家的女孩儿不都喜欢读书画画、珠宝首饰化妆品吗?”

    傅靖笙略一失神。

    从前,也有人这样问过她。

    他说她性子顽劣不化,性格又野又皮。

    指尖微不可觉地蜷紧了两分。

    狼群一直就在不远处站着,也没有扑过来攻击他们的举动,反倒是用爪子刮了刮地上赭红色的土壤,有几只甚至悠哉地踱步起来。

    傅靖笙看着看着,逐渐放下心来,问道:“保护区里的动物真的不攻击人吗?”

    “攻击是肯定攻击过的,但是每年来肯尼亚旅游的游客不计其数,受伤的只是很小一部分。”

    司机心不在焉地答完话,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她,正见女孩的右手放在了越野车的门锁上,左手还拿着她的单反。

    他低声喝问:“你要干什么!”

    “下去拍照。”傅靖笙被他吓得有点愣,“怎么了?”

    “你……”司机气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小姑娘,那是狼,吃肉的狼!”

    “我会小心的,不会冒犯它们。”女孩轻声说。

    视线始终没有从狼群身上移开,像一汪湖水,潋滟生波。

    她好像真的对它们很感兴趣的样子。

    傅靖笙从背包里找出些肉干,为了保证安全还随身带了易燃的火把,小心翼翼下了车。

    狼群静静望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司机打开窗户,将猎枪的枪管架在车窗上,生怕她有个闪失。

    可是傅靖笙每走一步,狼群便有灵性似的稍稍退开一些,直到她蹲在地上,拍拍地面的土壤,像是一种神秘古早的交流方式。

    她留下了很大的一块肉干,站起身来朝后退去。

    狼群试探着往前迈着步子,闻到了肉味,动作迅捷果敢了不少,吃完肉又抬头眼巴巴地瞧着她。

    在它们吃肉的时候,女孩抱着相机一通拍,身后的车窗里,司机几乎看呆了。

    可他也忽然注意到,狼群的侧翼有两三只狼,对地上的肉脯似乎没什么兴趣,绿幽幽的眸子只盯着傅靖笙的脸。

    “阿笙!”

    远处传来一声惊怒的吼,在悠悠天地之间回荡。

    林中飞鸟扑腾着翅膀惊飞起来,狼群也突然有了异动。

    古道上有另一辆车飞驰而来,电光石火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傅靖笙只听到剧烈的枪响此起彼伏。

    小心翼翼的平衡终于被打破,狼群中有几只失控的狼崽朝女孩的方向扑了过来。

    傅靖笙瞪大了眼睛,肩上一痛,整个人朝后仰去。

    身后,有裂谷的风。

    男人从车里跳下来,不顾车还没挺稳,膝盖擦在地面上遽烈的疼痛也比不上他心头半分。

    从他知道傅靖笙一个人偷偷来了非洲之后,这种疼痛就一直隐埋在心底深处。

    他用枪抵着萨里的脑袋逼问出了她可能去的地方,那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他不说,他就一枪毙了他。

    萨里最后还是给了他一张路线图,不确定地说,阿笙有可能在这里。

    他一天一宿没有合眼解决完意大利的一切就从米兰追到了内罗毕。

    然后得知,女孩已经在他到的当天早晨就离开了。

    坐了前往马赛马拉的车。

    他又马不停蹄地寻至了马赛马拉,听来往的游客行人说起一桩午后发生的意外,有个漂亮的亚洲女孩独自一人出门旅行险些惨遭巴士司机的毒手,司机刚刚被当地的警署拘起来准备起诉。

    那时江一言面无表情地听着,却将手里正在喝水的玻璃杯攥出了裂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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