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还是让开了路,在她身侧蹲下。

    伸出手,在她腰间一按,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和教官同样的话:“腰沉下去,别撅着。”

    ……?

    刚才教官说了后半句吗?

    她撅着什么了?

    傅靖笙觉得很迷惑,扭着脖子回头看了眼自己现在的样子。

    顿悟了什么,在男人不苟言笑的视线中脸“腾”地一红,“你、你流氓!”

    她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反观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如明镜台的模样,不动如山、深沉似海——

    个屁啊!若傅靖笙看不出来他眼底哂笑和嘲弄,那她算是白认识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了。

    江一言听着她的唾骂,眸光忽然深了几许。

    他不止一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不过这个女人,应该说是女孩,她发脾气的方式和别人不同。

    她越是生气就越是笑得妩媚动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令人不愉悦的傲慢冷艳,就这么轻轻瞥你一眼,再配上两句诛心刺骨的话,堵得你哑口无言,这就算是发了一通脾气了。

    像眼前这样直白坦荡恼羞成怒的生气,他第一次见。

    不然他还真以为这位成天把追他睡他挂在嘴边满世界嚷嚷的傅大小姐脸皮有多厚呢。

    原来也是知道害臊的。

    刚才那个教官碰她的时候没见她反应这么大,一脸呆滞像智商被狗吃了,现在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她就炸毛了?

    思及至此,江一言脸色沉下来。

    沉静之中盘旋着丝丝阴翳和危险,傅靖笙敏锐地察觉到了,还以为他是因为被骂成流氓而不高兴,于是硬气道:“我骂的就是你!怎么了?”

    “聒噪。”男人冷冷丢出两个字,手里的力度也加大了,几乎是生生把她的腰和屁股一起按在了地上。

    女孩的腰肢细软,没有半点赘肉,江一言隔着薄薄的衣料只觉得那沁着凉意的皮肤好似能灼坏他的手指,又好似能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掌心。

    他一时间竟恍惚了下,说不上来手感是好还是不好,只有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念头蹿过脑海——

    幸好他把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支开了。

    他这一下用力过猛,傅靖笙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你生气归生气,对女生动手是不是太不像个男人了?”

    江一言低眉盯着她,闻声眉梢轻耸,似乎是笑了一下,眼中清冷的锐光却不减分毫。

    “你知道,”他慢条斯理地把每个字都咬得清晰锋利,磨人神经,“说一个男人不像男人的下场,是什么吗?”

    傅靖笙脑子里顿时出现了很多奇怪的画面,心虚地一哆嗦。

    “是什么?”她问。

    “你看那边。”他朝某个方向扬了扬下巴,下颌骨的线条拉伸开,柔韧好看。

    傅靖笙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边,一位男教官站在一名趴在地上的同学旁边,那名同学也和她差不多,身体僵硬地挺着腰,男教官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蹬了上去,同学顿时发出一阵哀嚎。

    傅靖笙看得一闭眼,轻轻“嘶”了一声,腰上刚被他按过的地方好像更疼了。

    男人平静低沉的嗓音混入点点哂笑,“你希望我像个男人一样对你?”

    “算了。”傅靖笙摸了摸鼻子,“这样就挺好的。”

    “还贫嘴。”江一言斥了一句,抬手帮她架好枪,声线寒漠,“你这种散漫的态度,在军营里能被罚到明年。”

    傅靖笙又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转过头来瞄把心。

    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傅靖笙的心跳都比平时剧烈了不少。

    “枪不要抬太高,稳住。”男人伸出两根手指压在她的枪上。

    就两根手指而已,看似寻常,可是传递出来的力道,已经让傅靖笙费劲力气也抬不起来枪口了。

    她皱眉看着他,“你把手拿开行不行?”

    态度非常不耐的样子。

    男人的面色骤然沉郁了几分,心中冷笑,这就开始嫌他管得多了?

    他就多余操她这份心。

    “你知不知道子弹飞出去的速度是多少?一瞬间产生的摩擦力有多大?做的功转换成热量是多少度?你手按在枪管上不怕烫着吗?”

    女孩眉头皱得更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他,认认真真地说:“你把手放开,我自己可以,不然万一烫着你,心疼的还是我。”

    江一言怔住。

    ——你的手按在枪管上不怕烫吗。

    光天化日之下,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江少校就被这轻巧的一句话说得怔在原地。

    良久,他“呵”的轻笑出声,闭眼,敛去眸中逐渐深暗的光。

    怎么会不怕烫。

    从他13岁起,就被迫接触这些高危的东西。那时他还小,年轻又逞强,经常搞得满身伤痕累累。

    这双手,也早已不知被各种锐器伤过烫过多少次。

    可是,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话。

    因为关心他的人都不清楚这些——他一个男人自然不会跑去和母亲撒娇,也不会告诉妹妹和不悔,如今,却是他最厌恶的女人莽莽撞撞地问了出口。

    男人薄唇抿成线,脸色仍是冷硬,手却缓缓抬起,依言收了回来。

    傅靖笙再次转过头去瞄准。

    他望着她的后脑,头发高高束成马尾自然垂落,没由来地想起早晨他叫她起床时,女孩那头乌黑柔软、倾在枕头上的长发。

    五指紧握成拳。

    傅靖笙第无数次深呼吸,全神贯注地握着手里的枪。

    一枪打出去,她肩膀都震得发疼,可是那枚子弹却尴尬地落在了靶盘最边缘。

    她愣愣望着那一幕,有点失落,头顶传来男人几不可闻的笑,失落顷刻间化为恼怒,“你笑什么?”

    “傅大小姐不是无所不能吗?”他淡淡道,“这个成绩,你拿得出手吗?”

    傅靖笙看了眼身旁顾向晚的靶盘,三颗子弹的落点都比她这颗准了不是一点半点。

    再对上男人嘲弄的目光,傅靖笙彻底恼了,“教不严师之惰你懂不懂?你看看人家的教官都手把手的教,你不愿意教我就算了,让我的教官回来!”

    她说完这话,真的伸长了脖子去看刚才那位男教官去了哪里。

    江一言脸上的笑意原本就没多少,短时间内散了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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