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人都撤走。”

    虞宋又是一震,“您不见太太了吗?”

    男人眼睑微阖,语气沉冷得不容置疑,“我叫你把所有人都撤走!”

    虞宋看着后座上的男人,终是缄默下来。

    过了半晌,江临睁开眼,黑眸仿若漆黑无物,盯着远处的夜色,“我让你订的冰棺,派人送到段家来。”

    虞宋抿唇,“是,先生。”想了想,他又道,“段先生可能不会收。”

    再说,他也不可能不给他亲姐姐安排这些,冰棺该是早就买了才对。

    “是不是现在我所有的话都要说两遍你才听得懂?”

    听到男人言语里显而易见的冰冷和不悦,虞宋忙收住了声,干脆利索道:“我这就让他们送来。”

    男人这才不说话了。

    虞宋透过后视镜,看不到他的整张脸,只能看到男人那薄如寒刃的唇,紧抿成线,又缓缓松开,变成自嘲的苦笑。

    再往下,他的脖子上,横着一道虽然不流血,却隐隐发红的伤疤。

    江临略微低头,就感觉到了皮肉摩擦时,脖颈传来的刺痛。

    可他没有管,只是在车厢昏暗的光线中摊开了手掌,又握住。

    好像这样,就可以抓住什么一般。

    抓不住了,江临,你抓不住了。

    你已经永远失去了。

    江临走后没几分钟,米蓝的人就赶来了,先是探查了四周,确保安全后,米蓝乘坐的车才从隔壁街区开了过来。

    看到段子佩手腕肿的像个包子,她颦了眉,“你这是怎么搞的?”

    “没事。”段子佩啐了声,实在不想提那段耻辱的经过。

    米蓝见他面色阴郁,倒也没再就着这件事刨根问底,看向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你是怎么让他的人离开的?”

    段子佩亦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

    脑海里久久回荡着他对江临说的那句话。

    ——她说,参商永离,死生不见。她永远不会见你,也必不会原谅你。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没有你的地方,否则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她和孩子的魂魄若是受了你的半分缠扰,她就永世不得超生!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把那个男人逼退了。

    在那个瞬间段子佩也不懂,江临到底是真的信这些神神道道的玩意,还是他对她的爱,真就深到了这份上?

    总之,他离开了。

    段子佩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离开时那股狠戾而决绝的气息。

    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从这段宅的院子里走出去的?

    这都与他无关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米蓝见他不说话,便轻声打断了他的思考,“医用专机已经准备好了,直飞洛杉矶的,外面的商务车里医疗设备和氧气罐足够撑到机场的,我让人把车开进来,我们先带她走。”

    她说着,床边的保温箱里忽然传来了啼哭声。

    原本熟睡的孩子不知道是被她哪句话吵醒,蹬着小胳膊小腿,哭得像要断了气。

    米蓝只觉得心都要被它哭碎了,再看着床上全无知觉的女人,自己的眼泪也涌上了眼眶。

    段子佩回过神来,望着这一大一小,肩上的担子把他的眉头都压得皱了三分。

    他低声道:“好,我会照顾好他们。”

    米蓝听到这句话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她看着那个孩子,那个小小的孩子,脑子里满是几个月前,从她体内被导出来的血胎。

    疼痛中,那股油然而生的恨意变得更加浓烈。

    她一定要那个男人,血债血偿。

    想着,她不禁抚摸上了保温箱里的孩子,“我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孩子。如果子衿始终醒不来,我会永远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

    段子佩叹了口气,“米蓝,你和悠悠不一样,你的路还长,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希望,米蓝淡淡一笑,“我给它带了些衣服,玩具,还有一顶亲手打的毛线帽,洛杉矶也冷了,别冻着它。”

    段子佩微怔,“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做的帽子?”

    打一顶帽子,对一家企业的董事长来说,绝不是三五天的功夫。

    米蓝嘴角的笑意愈发飘渺,却没再说话。

    一切都比他想象中顺利。

    除了那道巨大的坎,其他问题都很好解决。

    只是段子佩也没想到,那个曾经他以为巨大无比的坎,竟然他两三句话就能搬开。

    郁城,当地时间23:50分,机场跑道上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飞机的喷射器里喷出气流,一路将医用专机送上了天空。

    米蓝捂着衣襟飞舞的外套,就这样静静注视着飞机化作天空中的一个再也看不见的白点。

    忽然,身后传来低沉微哑的嗓音:“天冷,早点回去。”

    米蓝的胸膛猛地一震,回过头来,看着凤眸清冷、面无表情的男人。

    他眼角那颗美人痣,在夜色中透出湛湛寒芒,视线亦是洞若观火的平静。

    米蓝却觉得恐惧霎时间袭满了整个心房。

    她甚至开始颤抖了。

    难道刚才她来送段子佩的事,全都被他看见了?

    她一说话,声音都变了调,“你跟踪我?”

    傅言看着女人满脸防备和警惕的样子,眉头微微一拧,走上前,理了理她被飞机喷射器吹得散乱的短发,声音低低的,融进夜色里,“没有,听人说你夜里一个人跑出来,来了机场,我跟过来看看,怕你出事。”

    “怕我出事?”米蓝笑出了声,凉凉的笑意,带着几分讥诮,“你是真觉得我会出事,才跟过来的?”

    “不是。”男人慢条斯理地吐着字,凤眸却一瞬不眨地攫着她明艳张扬的面孔,“我以为你要走。”

    “走?”她看着他,笑意冷淡,丝丝入扣,“走去哪里?”

    傅言见她在夜色下毫不掩饰的笑,竟有种被晃了心神的感觉,眸里的情绪一点点泛了上来。

    他下意识伸手去握她的手腕,却被她避开,“我真要走,就已经在刚才的飞机上了,你就算来了也没用。”

    男人的眼眸更加幽暗,声音哑得透彻,语气比方才冷了许多,“米蓝!”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阴鸷吓了一跳,良久,才重新笑了出来,笑意未达眼底,“我不会走,你放心,我只是来送个朋友。郁城有我的公司,事业,我全部的财产,还有我重病瘫痪的哥哥,我怎么可能走?”

    傅言听了她前半句保证,还稍微踏实了些,可是听到后边,她越说,他的眉宇就越见凝固。

    俊脸如覆着一层阴霾,他的薄唇却弯了弯,“就是因为这些?”

    公司,事业,金钱,还有他哥哥。

    她留下的理由,没有一条与他有关。

    米蓝面不改色地挑了下眉,她自然听懂了这个男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唇畔的笑意落得愈发真实而温软,“还有,因为你啊。”

    男人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扬起一片玄雾。

    她笑着说:“因为我还没亲眼看你家破人亡,亲手将你碎尸万段,我怎么可能走呢,傅言?”

    男人眼里的雾气渐渐散了,唇角漾出极淡的笑意,眸光却深冷得无法琢磨,“是,你还没有做到这些。”

    他边说,边为她整理着衣领,最终,把她整个人紧紧搂进怀里,“你还没有做到这些,所以你不能走,嗯?”

    米蓝闭了闭眼,耳边是婴儿的啼哭声,眼前是血胎从她肚子里导出来的恐怖场景。

    “我不走。”笑意在她明艳的脸上铺开,每个字都是刺入血骨的锋利,“我就留在这,等着看你的报应。”

    一年后

    孩子。

    当段子矜的意识终于冲破重重黑暗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词就是——孩子。

    所有被困住的记忆,穿过悠悠岁月,一波一波涌进了她的脑海,表面那层厚厚的尘土,如抽丝剥茧般慢慢被拂落。

    她试着睁开眼,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做到。

    紧接着,她感到全身像被碾碎一样的疼痛,瞬间与她昏迷前最后的感觉重叠。

    只是那疼痛没有持续多久,短暂得如同是她的错觉,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段子矜想叫人,却发现根本开不了口,口鼻都被什么的东西罩着。她又想动动手指,可脑子里的指令传达到指关节,根本没有得到半分反应。

    也许是她的心率终于有了些不同的波动,周围的机器“滴滴滴”地叫了起来。

    看护立刻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她虚弱的半睁开眼睛的模样,惊讶得好半天才想起说话。

    “您……您醒了?”她赶紧走了进来,按掉了响个不停的机器,又凑到段子矜身边,问她,“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能说话吗?”

    床上的女人张了张苍白的嘴唇,话音没出口,氧气面罩上就先覆了一层雾气。

    她的眉眼本该是有些焦灼的皱在一起,却被病态的憔悴冲淡,连急迫和焦虑都显得力不从心。

    护工立刻安抚道:“好了,好了!先别勉强,我现在马上去通知Dylan先生和医生,您稍等!”

    被护工一叫,医生不敢怠慢,马不停蹄地带着人赶到了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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