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重了。

    老公爵云淡风轻的表情也是瞬间一敛。

    别人只当Le

    与Nancy真的是十几年的兄妹感情,但是他们两家再清楚不过,这两个孩子身系两个家庭的未来,结婚是最好的方式。这中间的纽带,绝对不能就这样断掉。

    Leopold公爵听说上次江临为了他带回来的女人血洗玫园的事,已是非常不悦,但在那件事上,错在他的一双子女,并且Nancy和江临订婚的消息也没有公之于众,他没有作为岳父指责江临的立场。

    所以这一次,他必须要一并算回来。

    他倒要看看,他从小看着长大的Le

    ,是不是真敢为了眼前这个女人,忤逆他的意思!

    天地间,只有微风吹着树影在动。

    一片静谧中,段子矜亲眼见男人缓缓转身,走到他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语气很柔和地问:“为什么非救它不可?”

    他问这话——是真的犹豫了。

    段子矜的心脏抽搐了一下,眼里的情绪很淡很冷,“你要杀它?”

    “我问你,为什么非救它不可。”江临静静地盯着她的双眼。

    他太了解这个女人,如果没有一个非救不可的理由,她会以大局为重,她不会为难他。

    可是她这样突如其来的坚持,让他觉得很不对劲。若有非救不可的理由……

    “那你要杀它又是为什么?”段子矜不答反问,迎着男人的目光而上,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清的声音,缓慢有力地问,“为了赢唐季迟、为了这两位公爵大人的话,还是为了给你的未婚妻报仇?”

    男人的眸光纹丝未动,淡淡问:“你比较能接受哪一种?”

    段子矜的心猛然一震。

    旋即,却扬起笑容,“接受?”

    她的笑容一点点变得讥讽,嘲弄,“所以你是在告诉我,我只能接受你的决定了,无法改变了?”

    “悠悠。”男人蓦地擒住了她的手腕,很用力地握着,薄唇掀了掀,笑意却平淡到凉薄,“唐季迟能为你放弃输赢,你觉得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段子矜一阵见血地指出来,“既然你做得到,那么你想杀它,就是为了后两个理由之一了?”

    男人的黑眸寸寸阴沉下去,直到她的手腕都快要被他捏碎了,他才淡淡开口说:“我不能置江家于不顾。”

    虽然他离家数载,但毕竟血浓于水,更何况,乌鸦尚知反哺,江家养了他二十四年。

    “我懂,江临,我都懂。”段子矜垂下眼帘,望着怀里就快断气的小家伙,“可是,Nancy伤了手,你已经打了它的后腿,这还不算出气?”

    男人眉宇沉了沉,半天才说:“这一枪,是她被咬之前打上去的。”

    “什么?”段子矜愕然。

    “因为我没有杀死它,Nancy去捡猎物时也曾试图杀它,被我阻止了。”

    段子矜顺着他的话,接过他没说完的内容,语气略显惊讶,“她受伤是因为你没杀它?”

    “是。”

    “你为什么……”

    段子矜的话只问了一半,所有的声音变戛然止在了嗓子里,她看到了男人沉静如山峦的视线,淡淡的,分量却很重,“你说为什么?”

    因为他答应过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杀生。

    段子矜被他沉甸甸的目光压得透不过气来,一边感动于他的信守承诺,一边又想问他,既然答应过她不杀生,那现在算什么,算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吗?

    男人好像也在这个问题上耗尽了耐心,将手插进迷彩服的口袋里,眉间浮动着微不可察的浮躁,“悠悠,我开始后悔我没一枪杀死它了。”

    所以才造就了这种局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到了段子矜耳朵里,像一把烈火,灼烧着她整个神经。

    他如果一枪杀了它,伤的就不是Nancy的手,而是她段子矜的命。

    “Le

    。”一道略带纠结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之间逐渐冷淡的沉默。

    段子矜闻声回头,看到江南满面愧**在不远处,脚下步伐踟蹰,正有过来的意思。

    她立刻就懂了他要做什么,眸光一冷,在江临说话前,出声道:“我和你堂哥还有话没说完,你的事一会儿再说。”

    江南一怔,唐季迟却划着轮椅挡在了他面前,江南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问他:“我想过去说明真相,你为什么拦我?”

    “你的真相帮不了任何人,只会让局面变得更乱。”唐季迟一语中的,“你以为她只是为了维护你吗?”

    江南愣愣地望着那边,女人微闭了下褐眸,终于是将怀里的小家伙送了出去。

    轮椅上的男人沉声道:“如果你说出真相,你堂哥一定会顺着她的意思,哪怕忤逆了所有长辈的意愿,你懂吗?”

    “这样不好吗?”江南依然不懂,“她不想救那只野松鼠吗?”

    “她想救。”唐季迟敛眉,唇边扯起清浅而了然的笑,“但她舍不得因为她的一己之念,让你堂哥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这样说,你还不懂吗?”

    巨大的枪声炸响在空气里。

    女人在开枪的瞬间转身,她站得笔直,没人看到她颤抖的肩膀,和脸上悄然滑落的泪。

    那一幕,段子矜很久都没能忘记。

    在夕阳倾轧的刹那,天边最后一缕光芒随着巨大的枪声而消散。

    她清楚地看到了那只松鼠最后望着她的眼神。

    信任,祈求,还有……深深的茫然。

    它大概不知道它的命运会突然发生如此之大的转变。

    段子矜想,她其实应该把它留在山上。

    就算死去,也死在它从小生长的环境里,或许还有亲人、爱人的陪同。

    而不是这样,给了它生存下去的希望,又亲手将它送入地狱。

    段子矜什么都没再说,转身沿着小路往休息厅后方的酒店走去,那是猎场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酒店前一片青青草地,今晚将要举行篝火晚会。

    她亲耳听到身后威廉得意洋洋的笑声,谄媚又讨好地说:“Nancy,今天晚上我就亲手把这只小畜生的皮扒下来,我们拿它的肉开胃。”

    段子矜真想停下来转身抽他一耳光。

    可是她不能。

    她能做的只有攥紧拳头,挺直腰板,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南望着女人踽踽独行的背影,忽然好像有些明白,这个女人在他们心里为什么这么特别了。

    他身边,轮椅上的男人亦是沉沉盯着那个方向,江南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唐季迟抿了下唇,“该看她的人不是我,是你堂哥。”

    二人一起望向不远处的人群。

    人群中,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手里的**刚刚放下,四周的人立刻围上来恭喜他时隔八年后重新荣登冠军的宝座。

    若他知道这份沾染着血腥的荣光,到底是以什么为代价,他还会觉得值得吗?

    就在这时,人群中的男人却将**推到了管家怀里,他面无表情地拨开人群,修长的双腿迈开沉笃的步伐,朝他们二人走来。

    江南最先反应过来,叫了他一声:“堂哥。”

    唐季迟抬眼看着在他面前站定的男人,即使是仰着头,也没有露出半分弱势,“这个时候你不去追她,到这里来干什么?”

    男人湛黑的眸子里噙着寒芒,未理会唐季迟的问题,反而攫着江南的脸,利刃般的视线穿过他显而易见的心虚,淡淡问:“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他清楚地记得,在他问段子矜为什么非救那只野松鼠不可时,她百般推脱也没给出一个正面的回答,而江南却有些沉不住气地上前想要说些什么,结果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

    江南一咬牙,“堂哥,对不起。”

    所有人都看到,Willebrand家刚刚摘得狩猎比赛桂冠的大少爷,拒绝了旁人的称赞和夸耀,径直走向场地外围,和三少爷交谈几句后,面色倏然一冷。

    紧接着便是一拳扬起,在一片惊呼中,堪堪停在了江南鼻尖之前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那张英俊无俦的脸像是在晚风中结了一层冰冷的霜,深邃的黑眸中,盘踞的阴霾更叫人不敢直视。

    直到他疾步离开,场上那股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气才渐渐散去……

    他身后,众人的表情都很奇怪,以两位位高权重的公爵大人为最。

    Leopold公爵冷笑一声,满脸的余怒未消,“让他拿个第一名,是种耻辱吗?瞧他这不情不愿的,还给我们这帮长辈甩脸子?子爵大人教出来的好儿子,还真是一身傲骨,无人能及!”

    江逢时愧疚难当,他当然知道Leopold公爵生气的真正原因,不仅仅是爱女受伤,还有江临带了别的女人回家的事……

    他无奈道:“公爵大人,Le

    这孩子从小被惯坏了,是我管教不力。”

    Leopold公爵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他可别因为这事心里不痛快,再跑出去八年不回来,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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