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斋书房一阵香风掠过。

    下了手中的奏折,看着刚走进来的西凉茉,似笑非笑地道:“回来了,看着今日丫头你精神倒是好多了,有兴致到你父亲那里去做说客。”

    西凉茉想起昨夜旖旎风光,轻咳一声:“合纵连横,袭近联远,夫君是没有看过战国策么?”

    昨日这大狐狸到底心疼她劳累,也只求欢了一次,便放她睡了。

    “成果如何,岳父大人可肯帮本座这昨日差点砍了他头的女婿?”他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勾住她的纤细腰肢,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西凉茉揽住他的肩头,眼里有狡黠冰冷的笑意掠过:“虽然用武未必是我强项,但是这等谋算人心之事,总也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等消息就是了。”

    上兵伐谋,不管是出于对天下情势还是自身的权宜,又或者对蓝翎夫人和蓝家的愧疚,他最终都会妥协,没有了靖国公的兵权辅佐,太子和陆相就是一对秋日里的蚂蚱。

    “小狐狸。”百里青慵懒地勾了下唇角:“明儿咱们就回宫吧,皇帝陛下很想见你。”

    “皇帝想要见我?”西凉茉眼里闪过一丝异光,挑眉看着百里青:“大奸臣,你又想做甚?”

    百里青眼角挑起一丝诡谲的魅色,但笑不语。

    城阙煌煌,宫禁幽幽。

    谁知其中其中寂寞深深,黄金为舟,苦海无边。

    幽暗华美的宫室里幔帐垂地,有袅袅烟雾在空气里幽幽升起,仿佛张牙舞爪的妖魅在空中跳着诡谲的舞蹈,带着一种妖异而腐败的气息。

    即使这宫室里终年不散的丹砂与麝香味也不能掩盖那种腐败的味道。

    仿佛是发了霉的腌肉、雨后长了蘑菇的烂木头、还有很多很多的花即将腐败做花泥的味道掺和在了一起,甚至有一种淡淡的血腥味,让人闻了很不舒服。

    小路子皱皱眉头,拿起一只藏在袖子里的小橘子凑近鼻尖嗅了嗅,新鲜的水果的气味,特别是属于橘子的鲜辣味道稍微驱散了一点那种沉闷腐败的香气,让小路子觉得胸臆间舒服了许多,这种味道让他想起了那个递给他橘子的小宫女。

    小路子有点心猿意马起来,师傅说了即使是阉人,也可以拥有在一起的对象,若是位子足够高,甚至可以得到高贵漂亮的女子,就像千岁爷那样。

    他懒洋洋地靠在一只丹炉边上把玩着手里的橘子,瞥了眼身边放着的一只酒壶,一只烧鸡并一碟花生米,忍不住眯起眼,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到底是孝敬了师傅,才能得到这一样的好差使,这几个月真真儿是他入宫以来最惬意的了。

    “哐当!”房间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地,吓了小路子一跳,但他从坐着的香炉那里向那一顶明黄的床帐望过去,只见床帐摇晃,却并不见人影动作,只是地上滚着一只夜明珠。

    小路子眼睛一亮,却并没有起身去拣,只是贪婪地望着那一只夜明珠。

    “水……给朕……水……”

    那明黄的床帐里传出细微喑哑的声音,仿佛木锯子割拉着木头,又像他少年时村子里见过铁匠家的破风箱拉动时候发出的难听声音。

    小路子抬起细眯眼看了看放在不远处雕花花梨木的条案上的漏刻壶,然后又垂下眼皮,几步爬过去把那只成色很不错,仿佛从什么东西上面扣下来的夜明珠抓在手里,瞅了瞅上面还有血迹,便在自己灰蓝色的三等太监常服上擦了擦,满意地收在了衣襟里。

    然后,他又退回了那个大香炉下面,慢条斯理地道:“如今送水的时辰还没到,上次给您喝了点水,回去就被罚在太阳下跪了小半天青石子路,今日这颗珠子就算是因为上次的事,您赏赐给奴才的,只是水……”

    小路子嘿嘿一笑,拿了那只铜酒壶往嘴里灌了点子酒,满足地眯起眼:“还要请陛下再等半个时辰,自然会有人给您送无根水过来。”

    说罢,他还打了个酒嗝。

    不是他收钱不办事,实在是这事儿可不好办,张真人规定了两个时辰才喂一小杯水,他可不希望自己辉煌的太监生涯因为这破事儿结束了。

    皇帝又怎样,说句大逆不道的,如今皇帝陛下还没他小路子自在呢。

    “畜生……”那明黄的床帐里飘出来喑哑难听的声音,若不是细听,却是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的,只觉得那人每说出一个字都痛苦无比。

    小路子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地撕扯了只鸡腿边啃,边嘟哝:“陛下修仙僻谷之中,张真人可是交代过这凡水可千万沾染不得。”

    在小路子絮絮叨叨的念叨声里,那明黄的帐子里渐渐地连一点响动都没有了。

    因为里面的人已经连喘息着,都觉得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咳咳……呕!”宣文帝佝偻着身体,一侧脸,又咳出一点血,那滩血落在干净的床榻上,一下子染红了明黄绣五爪金龙的床单,那些血液的颜色极为奇怪,暗红得近乎黑色,最诡谲的是那一小滩血落在床上之后,里面不一会仿佛沸腾起来一般,冒出细小的泡泡,细细看去,那里面竟然那是一只只如小黄米般大小的血红色虫子,因为随着血落在了床榻上,仿佛极为难受一般死命地翻腾。

    宣文帝面无表情地斜着眼睛看那些虫子在自己脸颊边翻腾挣扎着,然后试图朝着他的脸上爬去。

    有幸运些的虫子碰到他皮肤以后,便把尖尖的头扎进他松弛的皮肤里,然后一点点把身子挤进了他毛孔里,不幸运的很快就死在了那滩血的旁边。

    虫子的尖头钻进皮肤里的感觉,有一种细微的疼痛,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如果没有猜错,他的皮肤上有很多这样细小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黑色孔洞,都是虫子钻出来的。

    这样的场景,从最初的让他觉得极为恐惧恶心,到了几个月之后,这种事情几乎和听外头那个小太监的唠叨一样成为他唯一的诡异“消遣”。

    看着血里的虫子死去后,没多久外头的小太监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多了,也没有再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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