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叭叭……”电话还没撂下,一阵高亢嘹亮的笛声传来。

    “不是吧,谁家啊?”这种笛声很特别,来源只可能是一种车辆,救护车。可洪涛看见的不光有救护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警车。

    “我去看看!”刘婶算是院子里和洪涛接触最多的人,平时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通常就剩他们俩人,脾气秉性多少也摸到了一些。这位房东属于面冷心热类型,别看嘴上说的比谁都狠毒,但只要事情赶上了,哪怕是街边不认识的人吵架,也会过去说两句公道话。

    但房东有个毛病,事情太小了不愿意搭理,家长里短的更不爱听。现在警车和救护车一起来了,事儿应该不小,可还达不到让房东巴巴凑过去打听的程度,这个工作就只能由自己去干了。除了当好院子的看门人之外,还得有做传话筒的觉悟。

    “可了不得啦,52号院子里出大事了,孙家两口子打架的时候把孙家老太太碰了个跟头,当时就起不来了,我听他们院子里的邻居说好像是够呛了!”不到两分钟,刘婶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脸上全是兴奋的潮红,眼睛里则是一种期盼。

    见到刘婶这副表情,洪涛觉得自己对她的评估好像不太全面。她不是全没适应大城市生活,至少在传闲话这方面已经和本地家庭妇女不相上下了。再加上工作之便,附近谁家里出点事儿,她都属于头一批掌握细的。

    “我一猜就是他们家!唉,可怜的娃哦,投错胎啦!”但这件事儿光靠刘婶出面还真不成,否则她就不会这么快跑回来告诉自己,肯定也非常盼望自己插手。

    52号院在西边胡同口里,以前洪涛没修缮院子的时候自家的院门也开在胡同里,是60号,和52号隔着三个门。但和洪涛家的院子不同,52号的产权在房管所,是个大杂院,里面住着十多户人,孙家就是其中一户。

    洪涛刚搬来的时候这家只有老两口和两个上初中的儿子,前几年孙老头得病走了,两个儿子分别结婚有了孩子,人口不降反升,成了一家五口,住着两间东屋和一间自建房。

    说起自建房,后世里给改了名字,称作违建筑。这个称呼并不准确,从严格意义上讲,二环以内凡是在八十年代以前盖的自建房都是由当地政府引导、同意并支持的。

    当年还没有搞房地产开发,政府也没那么钱去满足所有市民的居住需求,但人口数量并没因为房子的不足而减少,分配住房时是小两口,结果慢慢的就变成了三口之家、四口之家、五口之家……

    所以在很多LC区的院落里都会有三世同堂、四世同堂的情况,听着挺和睦,但居住条件太紧,甚至达到了无法忍耐的程度。

    但政府拿不出这笔钱,只能从政策上鼓励各家各户不等不靠、积极自救,于是乎私人加盖的房子就在院落、胡同中遍地开花了,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住房紧张局面,这种房子就叫做自建房。

    可惜的是当年的老百姓没有法律意识,领导说啥就信啥,房子盖好了,没花政府一分钱,但也没要求政府给予书面认可。时过境迁,转眼间土地成了金疙瘩,房地产开发成了最赚钱的行业,自建房也就跟着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它的存在妨碍了某些人的拆迁卖地计划,在同等面积上,开发商或者政府需要付出更多成本。咋办呢?很好办,把自建房说成违建筑,反正蓝图上没有的都算违法,我们帮你拆了,你不光不能反对,还得感谢,否则就再罚一笔拆除费用!至于说当年的情况,没人提了,你提出来也无法证明。

    好了,言归正传,孙家的居住环境倒不算太拥挤,至少不用一间屋里拉个帘两辈人住。孙家的两个儿子也都有正经工作,大儿子孙连胜是职业司机,给教育局开班车;二儿子孙连利是电工,在一家合资电梯公司上班。

    孙连胜的老婆以前是副食店售货员,后来副食店改超市,售货员叫理货员了。这位可是个厉害人,嘴上不饶人,街坊邻居几乎都吵遍了,在家也不闲着,无论婆婆还是丈夫,只要招她不痛快,半秒钟都忍不了,马上就得开战。

    孙连利结婚晚,娶了个外地媳妇,在另一家超市里当收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没有大嫂那么火爆,但扇阴风点鬼火的功夫一流,十次吵架至少有五次是她挑拨的。

    两兄弟的下一代都是女儿,大的叫孙佳颖,高中毕业之后也去超市当了收银员,脾气秉性全随了当妈的,点火就着,张嘴就骂。小的叫孙佳慧,也是孙家唯一还算正常的人,刚上初三,学习成绩一直不错。

    其实谁家过日子没个磕磕碰碰的,吵着吵着也就习惯了。但孙家真不太一样,胜利兄弟俩都好喝酒,且不醉不休,喝多了还撒酒疯,打骂媳妇更是常事。

    可孙家的两个媳妇全都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儿,隔三差五就得男女混战一场,把院子里的街坊邻居搞的鸡飞狗跳不得安生。要说这个毛病还是家传的,他们过世的老爹当年也这样,在世的老妈更是习以为常,不光不劝,还在一边拱火。

    老话怎么讲的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附近的住户都知道他们家是咋回事,也就没人会去劝架,全当个笑话看。唯有洪涛属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只要见到他们家战火连绵,立马就会冲进去。

    但他不是去劝架的,凭心而论,他希望这家人最好一起煤气中毒,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但有个人太可怜了,那就是孙连利的女儿,孙佳慧。

    孙连利前年因为工伤坠楼死了,剩下孤儿寡母的在孙家顿时成了弱势群体,不光要受嫂子大伯子欺负,时不时还得让婆婆翻白眼,就因为拿着丈夫的抚恤金不肯撒手。

    大人们如何闹腾洪涛管不着,但孙佳慧的处境很悲惨,放学之后只能去同学家做作业,不磨蹭到吃晚饭都不敢回家,吃完晚饭立马又得跑出来,小卖部门口的板凳就是她的课桌。

    可是孩子真争气,考上了重点中学,初一的成绩排名年级前十,老师多次家访希望家长能给孩子创造个好的学习环境,但收效甚微。

    洪涛和孙连利年轻时有点小交情,别看那家伙嗜酒如命,却在电工技能上有点小天赋,还会修理家用电器,不喝酒的时候挺仗义,谁家有点电器方面的问题不用请主动就过去帮忙,基本是手到病除。

    其实就算没交情,洪涛也不会看着孙佳慧倒霉。他让刘婶出面给孩子在小卖部里弄个能写作业的桌子,虽然这里也不太清静,那也比孙家强多了,至少没人会主动打扰。

    一来二去,等孙佳慧慢慢熟悉了,再时不时装成偶然路过看到,给她辅导辅导数学和英语。只用了一冬天,洪涛在孙佳慧的眼里就成了半个老师、半个朋友,说不定还有半个父亲。

    孙家人不敢来小卖部闹腾,即便知道孙佳慧躲在这里也只能装不知道,回家之后还不敢太埋怨孩子,否则让洪涛知道立马就得倒霉。

    别看洪涛整天窝在院子里不招灾不惹祸,出来见到谁都点头笑眯眯,可这位当年的恶名附近老街坊没不记得的,派出所都快成家了,每个月不去几次等于白活。现在年纪大了,是不打架了,但整治人的手段更孙子。

    前几年为了修院子的事儿,有几家后搬来的住户不信邪,三天两头捣乱,没事儿就打电话举报工程扰民,打算逼着洪涛给各家点便宜占,比如帮着修修自家屋顶,或者给点扰民费啥的。

    结果扰民费没拿到,医药费和修车费倒是贴进去不少。在后海边上遛个弯都能莫须有的踩脚被陌生人打一顿,停在家门口的车一夜间就没了轮子,墙上的空调外机保不齐啥时候就成了废铁。

    虽然找不到证据是洪涛干的,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几家受害者无一不是和洪涛闹腾得最欢的,恨不得头一天发生口交第二天就倒霉,如果真是偶然,那也太巧了。

    从哪儿之后,附近的人就再也不去惹这位了,也惹不起。洪涛就一个人,上没父母下没孩子,中间还没媳妇,和光棍较劲儿是最麻烦的。他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其他人多少还得顾忌自己家人,还没比试呢,在起跑线上就落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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