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千万别让她的外表所蒙蔽,要说院子里洪涛最不敢和谁随便开玩笑,首推就是这位柏女士。她是个律师,还是本地人,无论在人脉关系还是专业能力上洪涛都处于下风。

    最主要的是柏云也是个寡妇,做为一个单身男人,平时真不好和她太随便。但柏云和小米粒妈妈守寡的原因不太一样,纠妈妈是丧偶,柏云则是离异。

    具体为啥离异洪涛不是全清楚,只听介绍她来租房的朋友提过几句。她的丈夫好像也是律师,两口子收入不低,也有自己的房子。

    但结婚没几年她丈夫就在外面有了新欢,随即处心积虑的算计起了结发妻子。要不说同行是冤家呢,这句话很有道理。身为律师,要是想在法律层面算计谁,还不被发现,结果肯定就是非常悲惨的。

    前年秋天,柏云的丈夫终于找到机会把家里的财产都给悄悄转移了,包括他们两人共同购买的房子。虽然柏云也是律师,但无心对有心,完全处于下风,结果被坑了个干干净净,更没抓到丈夫有婚外情的证据,打到法院也只能认倒霉,等于是净身出户了,

    即便如此落魄,柏云还是有很多选择的,比如回娘家住。但她没有,而是要去外面租房,这才找到了洪涛的院子。

    头一次见面她就让洪涛印象深刻,这个说话软软糯糯的女律师非常专业的评价了洪涛自定的租房规则,先肯定并赞扬,再提出修改意见,最后表示不光房东有权利,租客也有权利,必须加上诸如保护妇女权益的条款,防止女性单身租客受到不必要的骚扰。

    其中这个不必要,洪涛从对方眼神里感觉到很可能是在针对自己。可鉴于朋友的面子又不好说不租,反正据朋友说这位也住不了几年,她的收入挺高,只要攒够首付、找到合适的楼盘,立马就会搬走。

    朋友的猜测洪涛还是认同的,这几间南房压根儿也没想租给本地精英阶层住。其实像吴友良、钱德利这样的人,但凡能有办法在京城买房也不会选择租房,这不是没办法嘛。

    柏云同样也是没办法,为了攒钱又不能在房租上花销太大,但也不能太不要求居住环境,这才前赶后凑的跑到了自己院子里。事儿多点就多点吧,反正自己也没打算去骚扰寡妇,只要把房租付清,遵守规矩,那就相安无事。

    “中午吃啥?”等柏云进了屋,老高才把剩下的两捆纸箱同时提起,刚走了两步又停下。

    “炖排骨,我放了点藕……”刘婶闻言马上向厨房跑去,片刻之后提着个保温桶出了院,放到三轮车前面的车筐里。

    “又是房东买的?咋能总要人家的东西咧……”老高已经捆好了四大卷纸箱子,听到午饭的菜式脸一黑,嘴里抱怨着。

    “不是俺要的,洪涛让俺帮着做熟,可只吃了一顿就说腻,今天又要去买鱼头,让俺给弄红烧鱼头。你说这么多肉总不能扔了,怪可惜的……”

    刘婶见到丈夫不高兴,忙不迭的解释原委。自打来到这座小院里落户,因为吃的问题两口子可没少拌嘴,现在就是日常中的一次。

    别看丈夫干的工作又脏又累还拿不到手几个钱,可是个有骨气的,不肯平白无故占别人便宜,但遇上这位房东,骨气就总也硬不起来。

    洪涛的胃口很好,啥都吃,饭量也大,但做饭的手艺却不敢恭维,人更懒,能去别人家蹭吃蹭喝就坚决不自己做,家里的厨房刘婶每周帮着打算一次,基本都和新的一样,没什么油烟,这也洪扒皮外号的另一个由来。

    做为院子里的住户之一,老高家显然也逃不过洪扒皮的嘴,但无意中尝过刘婶的炖肉手艺之后,洪涛就三天两头买鱼买肉回来让刘婶加工,完事一起吃。

    但不管刘婶如何发挥手艺,也无论是不是洪涛喜欢吃的菜品,基本只一顿,剩多剩少都不再吃了。隔天还会换个别的食材拿过来,继续这一套。

    这可就让刘婶和老高有些为难了,送到里院去吧,说不了三句话就会让房东给轰回来。人家说了,不想吃这一口,怎么着?还得硬塞啊!而且冰箱里也没地方放,愿意吃还是愿意扔随意!

    扔!刚从老家来到大城市里的刘婶死也不肯把这么贵的鸡鸭鱼肉扔了,糟蹋粮食是要挨雷劈的!不吃……那不和扔了差不多,就算有冰箱也不能总放着,终归还是要二选一的。

    次数一多,老高就算再单纯也能感觉到房东是故意的。别聊啥不吃剩菜剩饭,这位房东要多懒有多懒,有时候懒得做饭又蹭不到别人家的饭,干脆就把剩菜剩饭全放锅里搅合到一起,吃得香着呢,还美其名曰是京城名菜,叫折箩。

    至于房东为啥要这么做,老高也大概猜到了。刚搬到这里时,每次看到自己家的简陋饭食,房东眼睛里都会有一种莫名的神态。

    自打离开老家来到这座巨大的城市里讨生活,老高对于别人看自己的各种眼神已经习惯也熟悉了,并没往心里去。

    但隔不久,房东家的电饭锅就到了自家婆娘手里,上面有个被烟头烫坏的痕迹,房东说是外观损坏不喜欢了,要换新的。

    然后就是高压锅,房东说买了新款,外国进口的,这个八成新的也得下岗,扔了可惜,干脆就到自己家里发挥余热,要是嫌弃就别用。

    还有冰柜,房东说款式颜色和他家厨房风格不般配,看着碍眼,干脆放到小卖部里两家人一起用。确实不是白送,电费算在老高两口子头上。

    为了这件事,房东还被院子里的租户背后戳脊梁骨,大家纷纷说老高两口子吃了亏。冰柜里明明有房东不少食品,却要租户搭电费,奸诈程度直追一位叫周扒皮的古人,所以就有了洪扒皮的绰号。

    “……下午我早点回来,葡萄藤和石榴树该剪枝了!”老高狠狠嘬了口烟屁,没头没脑的扔下句话,蹬上三轮车走了。

    别看刘婶没啥文化,对大城市里的人也不太了解,但她能明白丈夫的一举一动都是什么含义,也相信丈夫的所有判断。

    自己两口子都是庄户人,除了卖把子力气也没啥手艺,帮不上房东什么忙,也报答不了太多情份。但丈夫以前是个好庄稼把式,城里虽然没庄稼,可院子里的石榴树和葡萄藤也和庄稼差不多,把它们伺候好了,也算是一种感激吧。

    “唉,好好的人,咋就不找个媳妇呢?”可是吧,刘婶心底还有个结,那就是房东的个人问题。

    按照家乡的传统,男人如果三十岁还不结婚,在村里就会被人看不起甚至欺负。但凡不是呆傻残疾,哪怕是找个外地媳妇也得成家,不成家咋立业嘛。

    可房东都快四十岁了,依旧单身,也不着急,这就让刘婶非常担忧了,心里总是嘀咕,甚至替房东发愁,这么好的院子,万一将来没了后人可咋办,那还不都便宜外人了,祖宗在地下都合不上眼!

    “实在不成寡妇就寡妇吧,就是不知道她是啥意思……”要说找媳妇,刘婶觉得院子里就有合适的人选,柏云!

    为啥不是纠妈妈,理由太简单了,纠妈妈带这个小米粒,就算洪涛不嫌弃,毕竟不是亲骨肉,将来会有很多麻烦的。

    那为啥不是王静雅呢,理由也很简单,岁数相差太多,而且怎么看王静雅也不是个持家过日子的主儿,不能让房东娶个败家娘们!

    至于说洪涛需不需要、愿不愿意外人帮忙找媳妇,刘婶从来就没想过。她本能的认为这是关心的一种方式,不是自己看上眼的,还不给你操这份心呢!

    说干就干,刘婶从饮料柜里拿出两个瓶子,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蹑手蹑脚的走向了柏云的房门。这位大律师也是个夜猫子,经常工作到很晚才睡,到了休息日也不闲着,不是继续工作,而是玩了命的锻炼身体。

    按照习惯,她吃完早饭就该去健身房了,这两瓶饮料叫做运动饮料,据说是运动时候喝的。平时都是柏云出门时来店里买,现在干脆给她送过去,顺便侧面打探打探她的心思,为下一步撮合奠定坚实的基础。

    别看刘婶没啥文化,更不熟悉大城市的生活,但她非常明白这套东西,并且在家乡有过几次成功的案例,很是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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