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的心思,朱棣在翌日一早,带着朱高煦,还有他自己三百名驻扎在京郊新军大营的亲卫出发时就明白了过来。

    因为朱允炆没有出面送他!

    不仅皇帝没有露头,甚至整个大明朝堂没有一个人代皇帝为他朱棣践行。

    整个南京上下,没人知道朱棣是去哪,更没人知道朱棣到底是去打仗还是出门旅游。

    “爹,皇帝这也太无情了吧。”

    朱高煦又看了一眼通济门的方向,发现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忿忿不平的嘟囔道:“爹,你为了咱们大明出生入死去前线,皇帝倒好,就算不愿意亲自送,好歹也派个大学士带着朝堂百官啥的做做样子啊。”

    “你懂个屁!”

    朱棣喝骂一句:“小崽子,你要学的还很多呢,你若是能学到陛下十分之一的本事,都够你吃一辈子了。”

    他朱棣打南京去西南是做什么的?

    打仗?怎么可能。

    那是西南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之后他朱棣“被动”之下做的事而已。

    名义上他只是去镇抚云南、广西两省的安南难民罢了。

    他不是挂帅出征,这样,等将来就算打了起来,皇帝圣驾一到昆明,战争的胜果、威望、功绩就会全算在朱允炆脑袋上。

    皇帝这么做,终究还是在防着他朱棣,不希望再给朱棣脑袋上平添军功威望。

    但是朱棣现在已经完全了解朱允炆这个人,朱允炆这么做压根不是在担心他自己的皇权,他只是怕将来有朝一日,有人拿他朱棣做文。

    黄袍加身、分裂国家,到那个时候,就要内战。

    朱棣嘴角浅笑。

    大侄子,你也太小看你叔叔了,我现在既然知道了你可以治理好这个国家,我又哪里还会萌生野心,都是太祖的子孙,别以为就你一个人心怀国家,其他人都是野心勃勃的不轨之徒。

    “走吧。”

    看朱高煦还在张望,朱棣气的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不想跟老子去,就留在南京,让你辽王叔带你玩。”

    “可别了。”

    朱高煦吓了一跳,调转马头:“他玩的我可不喜欢,整天烟花美酒的,算什么爷们。”

    朱棣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三个儿子,就这个二儿子最是像他,脾气秉性,性格爱好都跟他完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朱棣有时候都想,如果自己当年真要在北京造反成功了,当上了皇帝,这太子,说什么都得让朱高煦来做。

    当然,他是那么想的,他将来也是那么做的,只可惜他得位不正,又篡改历史,作为政治交换,他只能顺从了士人阶级的意愿,立了朱高炽。

    皇明祖训定的就是嫡长子继位,他如果不按照皇明祖训来,那他所谓顺祖训兴靖难,就成了笑话。

    一行百人御马急行,踏着初升的朝阳,直奔西南而去。

    朱棣前脚刚走,后脚徐辉祖就入宫来找朱允炆。

    后者这会才刚刚起床,围着后宫跑圈锻炼身体呢。

    古代的医疗水平终究比不上现代,所以朱允炆一直很注意锻炼,他要做的事太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万一哪天一命呜呼,他可就太多遗憾了。

    “出什么事了?”

    接过毛巾擦擦额头的汗渍,朱允炆看着徐辉祖:“能让朕的魏国公卯时刚过就匆匆入宫。”

    徐辉祖抱拳拱手道:“臣为剿匪之事而来。”

    “剿匪?”

    朱允炆顿时乐了:“疥癣小事,卿自己拿主意便是。”

    区区清剿土匪村霸,还至于堂堂国公入宫找皇帝汇报?这皇帝也是够掉价的。

    “非臣之意,乃含山侯的递呈。”

    徐辉祖打袖袍中取出一份奏本:“言山东剿匪之事,不太顺利。”

    朱允炆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山东,提起山东朱允炆就感觉心里扎了根刺。

    “有人在帮助山东的土匪藏匿,含山侯怀疑,这群匪寇,应该是有人在养着。”

    朱允炆接过奏本观瞧,良久才冷笑起来。

    “朕还当什么呢,左右无非是为了抢掠财富,没出息的玩意,养着这千八百的流寇有什么用?还能颠覆朕的江山不成?”

    这群丢人现眼的玩意,养着千八百的私兵有什么意义?培植自己的武装力量?想等将来玩一手武力割据?

    脑子秀逗了吧,你们最大的优势是名义,是祖宗余荫,不是财富和武装,如果没有了名义和余荫,你就算养几十万大军又如何?能打得过朱允炆的朝廷精锐?

    舍本逐末,这智商完全是因为高高在上几百年,飘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偷偷摸摸,跟老鼠一样。”

    朱允炆冷哼一声:“朕知道了,自会有处理的办法。”

    看到朱允炆胸有成竹的样子,徐辉祖便不再出言,皇帝这几年的手段让他对朱允炆充满了信心的,所以直接告辞离开。

    “拟旨。”

    朱允炆一走回乾清宫,就喊道,不远处随时候命的杨溥便马上提起笔。

    “山东匪患,自朕降谕以来,数月未能勘平,山东卫都指挥使杨文有负圣恩,特降旨申饬,罚其三月俸禄,闭门思过,剿匪一应事宜,交由齐王朱榑。”

    杨溥拿起笔挥挥洒洒,很快便拟写完毕,双手捧着放到朱允炆的御案前。

    将山东剿匪的事交给朱榑,朱允炆这就是在给朱榑挖坑。

    他倒想看看,这个匪,朱榑到底是剿还是不剿!

    不剿,正好给了他削藩的借口,最重要的是,用这个借口削藩,不会打草惊蛇的吓到孔家。

    用通渠的事来拿朱榑问罪,孔家可就知道他朱允炆有眼线在山东了。

    朱允炆得找个借口。

    至于朱榑会不会一咬牙真把这个匪给剿了?朱榑没那个胆子!

    自从他打北地前线回到山东安享太平,这些年,他骨子里的血性早就被美酒佳人磨的一干二净,现在的他,只想着下半辈子潇洒享乐,他不敢得罪孔家,因为孔家手里攥着他横行不法的罪证。

    他只能硬着头皮把朱允炆交给他的差事办砸。

    有皇商这个退路在,朱榑哪里还愿意鱼死网破?哪里还愿意重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骨气?

    “这算是,朕最后给他的一次机会吧。”

    朱允炆看着眼前的圣旨,加上印后,黯然的叹了口气。

    如果朱榑还是太祖的儿子,还有点朱家儿郎的骨气,他朱允炆愿意将来清算的时候,让朱榑稍微死的体面一点!

    也算,给太祖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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