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尔从未轻视过“维克多”。

    或者说……在如今的整个“冬之手”组织中,唯有维克多一人,是弗拉基米尔必须正视的敌人。

    这位由伊凡大公钦定、继承了弗拉基米尔留下的“右手大拇指”的戒指,并且以此直接统率整个“右半部”的冬之手的中年男人。

    他与佐尔根,完 全构成了“冬之手”的一明一暗。

    分别守护着“凛冬公国”与“凛冬大公”。

    除非大公直接命令,否则维克多绝不会离开大公府,为的是防止昔日弗拉基米尔窃取霜兽的案件再度发生……同样也是为了防止被关押在大公府地下的囚犯逃出。

    而佐尔根永远会每时每刻跟随在安南身边,藏匿于他的阴影之中。

    能被伊凡大公委此重任,已经足以证明他的才能出众。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在弗拉基米尔还没有叛逃的时候,便只有维克多能稳压他一头……即使是佐尔根也不行。

    佐尔根连自己的力量都无法压制——他几乎是出手必杀人,没有留手的余地。所以他才会是大公身边的最后防线。

    而维克多除了守护大公府之外,还要负责与贵族们的协商、会谈与利益交换。

    他的工作非常繁重。在大公摸鱼时更是如此。

    这也是安南前往北地、想要带上他的时候,维克多却婉言拒绝的原因之一。

    在大公因为各种事务无法工作的时候,他便会第一时间接过大公手头的工作。为了更好的完 成这个使命,他必须完 全了解凛冬全国上下的所有细节。

    假如说卓雅是照顾生活起居的女仆长,那么维克多就是凛冬大公的管家……以国家这个层面来说,就相当于是丞相。

    他是凛冬公国的守护者。

    也是最初的“冬之手”。

    “许久不见了,维克多。”

    以完 全没有感情的声音,弗拉基米尔低沉的说道:“你依然还是没有变老啊……和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一模一样。”

    鲜血淋漓的伤口映在弗拉基米尔那苍老的面容上,让其显得更加恐怖。

    而穿着管家服饰,脊背挺拔、身材高大的维克多只是抬起左手,用右手不慌不忙拉了一下自己左手的手套、让其戴的更紧一些。

    “啊,是的。”

    维克多平静的答道:“我是不会变老的,你也清楚的。”

    “呵。某种意义上,还真羡慕你啊……”

    “怎么,你也陷入到生老病死的哲学迷思中了?”

    “……你说的不错。”

    出乎预料的。

    弗拉基米尔闭上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维克多挑了挑眉头,嘴角上扬:“嚯。”

    “你用不着嘲笑我。因为我终有一日也会抛弃这具老朽的躯壳,迈入永恒。”

    弗拉基米尔那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

    他身后的暗灰色人形从塞利西亚身边退回。它那向塞利西亚伸出的,歪曲如枝干般的手臂重新指向天空,而它扭曲痛苦的面庞则对准了维克多。

    “你居然还能拥有足以形成【崇高假身】的欲望。”

    “因为我是人。”

    弗拉基米尔简短的回应道:“而人的欲望是无穷的。”

    他声音落下。

    没有任何预兆的,便突然向维克多发起了攻击。

    周围的世界眨眼之间,就被浸染成了充满绝望的暗灰色。整个世界就像是黑白照片般定格,唯有弗拉基米尔与他身后崇高假身身上的伤痕是鲜红的。

    下一刻,从他身上裂开的诸多伤口突然开始扩张。

    眼前静止的世界,如同一幅凝固的照片。而一根根无形的锋锐之物,就像是从“照片之外”刺入的刀刃,将整个世界轻而易举的撕碎——

    空气,大地,墙壁。

    完 全忽视了物体原本的“硬度”与“耐久”,将其在更高维度层面上直接破坏。就像是无端出现的,名为“圣痕”的伤口一般……那是覆盖于世界体表之上的圣痕。

    足以贯穿、切割世界的力量。

    “……原来如此,【受难】的要素吗。”

    理论上,唯有要素才能对抗要素。

    更不用说是开发到了极限,甚至具有了形态的崇高假身。

    但那个沉稳的声音,却自顾自的从凝固的空间中响起:“你想要成为受难之神?不,不对……”

    霜发灰眼的维克多,突然在凝固的世界中抬起了右手。

    【吾等皆为戴罪之身——】

    娴熟无比的霜语自维克多口中涌出。

    周围的世界眨眼间覆上一层寒霜。而他挂在右手大拇指上、散发着寒气的戒指的封印也随之被解除。

    像是被冰冻住了创口一般。

    ——世界的崩坏进程突然停滞了。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咒纹从承载物中疯狂涌出——眨眼间便蔓延至维克多全身。

    不,即使已经覆盖全身却也仍未停止。

    写满了诅咒的咒纹仍在疯狂向外扩散蔓延,在维克多身后形成了两道螺旋缠绕着的黑翼。他的身边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灰雾,让他的形象变得朦胧起来。

    那是神明亲自以无尽诅咒写就的封印与枷锁。

    唯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将那种罪恶的力量从他体内彻底隔绝——

    在解开封印之后,维克多的耳朵变得纤长,灰色的瞳孔中仿若流淌着水银。

    ——是的。

    他是一位精灵,是亲身经历过“奥瑟帝国”时代的老精灵。

    他是霜语者职业的开创者之一……还能算是安南的先祖。曾经还是老祖母的某代教宗。

    而与此同时。

    他也曾是“咒能”的使用者——同时也是销毁咒窖这一政策的倡导者之一。

    正是因为这份功绩,他才能存活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份罪恶——他才不被允许死去、也不被允许晋升黄金。

    因为他的灵魂被老祖母的神力冰封,无法衰老、无法升华、无法染色。他的人生永远停滞在了被冰封的那一瞬间……在那之后的日子,都是赎罪。

    为了抑制咒能的毒性,维克多的体内已经积蓄了太多诅咒。一旦死去,就会造成巨大的灾难。

    而反过来说……积蓄了足以让普通人晋升黄金的诅咒,他却依然还是个白银。

    那么弗拉基米尔也绝不会将其当做普通的白银阶超凡者看待。

    “咒能”与“要素的完 美精华”是同级的,都是液态的世界之血。对方虽然没有晋升黄金阶,无法用灵魂萃取要素之力,但维克多的灵魂早已浸染过咒能。

    弗拉基米尔的要素之力,无法压制对方得灵魂。

    ……恐怕,这也是为何安南陛下只派遣维克多前来阻止他。

    因为安南自己……即使加上其他的所有冬之手,也无法在他的【受难领域】中行动。

    不过他原本也不是来刺杀安南的。

    “维克多·霜语。我早就知道你会在这里等着我。”

    弗拉基米尔念着对方的真名,直视着对方:“你以为我回到这里……会什么准备都不做吗?”

    “啊……无所谓。”

    维克多深吸一口气,耐性明显减少了许多:“手下败将而已。”

    充斥全身的诅咒让他异常不适。

    就像是在寒风中行走多时,然后置身于热风的吹拂下一般……他感觉到全身不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战斗不能持续太久……

    不过这千年时光中,他虽然无法变强……但也未曾虚度。

    在他抬起头来,用那流淌着水银般的瞳孔与弗拉基米尔对视的瞬间。

    弗拉基米尔便突然被他拉入到了纯白色的幻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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