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蓉若有所思微微摇头道:“他到底有什么打算我们无法判断。我会让人暗中详细打探瞧瞧汪兴朝到底意欲何为。”随即蹙眉道:“你刺杀汪东骏有多少人知道?”
    “屈指可数。”秦逍道:“汪东骏手下那些护卫都不曾见到我。”
    唐蓉道:“你在真羽部与汪东骏结仇汪东骏却在回程途中被人刺杀汪兴朝第一个怀疑的肯定就是你只怕早就已经暗中调查刺杀汪东骏的凶手。”
    “那是自然。”秦逍道:“汪兴朝怀疑凶手是我那是理所当然。不过我这边也做好了应对在时间上他抓不到证据。”
    唐蓉微点螓首道:“你做好了应对自然没错不过汪兴朝何等狡诈岂会轻易背你所骗。你这边的应付越是无懈可击他反倒越是怀疑即使最终拿不到证据在手中只怕也会将丧子之恨算在你的头上。”
    秦逍淡淡笑道:“我虽然与他尚未谋面但从我走出榆关来到东北那一刻起他就视我为敌人无可更改。”
    “你还真是胆大妄为。”唐蓉轻叹道:“渤海莫离支渊盖建的爱子命丧你手如今安东大将军的独子也同样死在你的手里这两人心中自然是要杀你而后快。”
    秦逍神情变得冷峻起来唇角泛起寒意却不说话。
    辽东辽阳城东北角不到一百里地有一座雾松山山上遍布云杉、红松、冷杉等树木居高俯瞰白茫茫一片寒冬时节每天除了正午一段时间大多数时候整座雾松山都是雾气蔼蔼放眼望去白雾袅袅宛若仙境。
    山中建有一座高塔被称为忠烈塔其名的缘由很简单在这座七层的高塔中其中有四层供奉着无数的忠烈灵位这些灵位清一色都是辽东军的将官灵位神圣肃穆。
    当年武宗皇帝东征虽然打的渤海国伏地称臣但双方激战多年也都是死伤惨重东征之中战死的帝国将士不在少数武宗皇帝特意下旨在辽东建造一座忠烈塔将众多帝国的忠魂供奉在这忠烈塔中。
    忠烈塔的顶层一扇窗户打开外面挂着一串风铃寒风吹过风铃“叮铃”作响清脆无比声音也是远远传出。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双手背负身后站在窗边居高俯瞰。
    忠烈塔建于雾松山最高处站在塔顶自然是一览众山小。
    男子身着锦服外披狼毛大氅年过五旬皮肤黝黑神色虽然平静但那一双眼眸确实冷若寒星不怒自威。
    在他身后几步之遥放着一张棋盘一名黑衣老僧盘膝而坐年近六旬白须飘飘一只手捻着一颗黑棋正看着棋盘上的棋局若有所思。
    “将军的棋术又精进许多了。”良久之后黑衣僧放下手中的棋子叹道:“大势已定老僧就算能够勉强应对却也改变不了大局这盘棋老僧甘愿服输。”
    窗边男子这才回过身淡淡一笑道:“不是我的棋术精进是上师的心肠越来越软了。还记得早些年上师在棋局上锋芒逼人每一手都暗含风雷之势那些不经意的棋子最终却都成为奇招妙不可言。”顿了一下才叹道:“可上师如今出手平和处处给人留活路与当年那个人鬼共惧的‘杀僧’越来越不一样了。”
    “也许是太老了。”黑衣僧看者那男子道:“老僧和将军这一生所经历的实在太多生生死死分分合合这一路走过来再回头时有些事情也该看破了。”
    男子苦笑道:“不错我今年五十有六却已经是白发渐生再有四年就是花甲之年那些寻常百姓到了花甲之年已经可以儿孙满堂能享天伦之乐。”也不关窗户走到黑衣僧对面坐下平静道:“本来再过几年我也准备放下手中的担子该让年轻人来担起重担了。我都打算好退下来之后就养花逗孙不理他事平平安安度过晚年。无聊的时候跑到这里来与上师下下棋、喝喝茶何其悠哉。”
    “你辛劳半生也该歇歇了。”黑衣僧道。
    男子淡淡笑道:“只可惜上天并不给我这个机会。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安东大将军自然是无所不能但又有几人知道安东大将军连自己的妻儿都无法保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十七年前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重病无治死在自己的怀中她临走之前只求我一件事便是让我好好照顾东骏可是连这件事情我都没能做好。”
    “将军无需自责。”黑衣僧道:“生死皆有命数怪不得将军。”
    身披狼毛大氅的男子自然就是在东北让人谈之色变的安东大将军汪兴朝。
    此刻的大将军看上去颇有些憔悴。
    “上师通晓命数。”汪兴朝凝视黑衣僧的眼睛轻声问道:“依上师之见我的劫数是不是该到了?”
    黑衣僧却是显得异常平静缓缓道:“将军如果此时身退远离红尘那就谈不上什么劫数不劫数。如果将军始终看不穿被红尘牵绊无法可退这本身就是劫数。”
    “上师所言极是。”汪兴朝点头道:“不过对我汪家而言能有今日本就是逆天改命而来。天定的命数我们从来不会屈服我命由我不由天。”
    黑衣僧双手合十清唱一声佛号闭目不言。
    “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汪兴朝淡淡一笑道:“可是如果真的放下屠刀只怕立刻便要下阴曹地府了。我们这些人杀的人太多手上满是鲜血欠下了太多的血债放下手中刀就只能引颈待戮。”抬手指着棋局上一枚棋子道:“上师甘愿认输只因为我这枚落子充满杀意接下来的对弈必定是惨烈至极而上师身在佛门心肠已软并不愿意与我绞杀下去。”
    黑衣僧睁开眼睛道:“将军性情坚韧哪怕面前是血海刀山自然也不会退缩。”
    “不错。”汪兴朝目光如刀淡淡道:“这局对弈我落子逼迫上师不愿绞杀弃子服输。可是在现实的时局之中我所处的位置就是上师现在的处境朝廷落子东北从一开始就杀意凛然。上师弃子认输无非只是输了一局棋很快可以重新再开一局可是对我而言一旦低头服输便再也没有再来一局的机会。”
    黑衣僧微一沉吟才缓缓道:“将军觉得朝廷是在逼你进绝境?”
    “不是朝廷从来都不是朝廷。”汪兴朝叹道:“上师其实看的应该很清楚让我不能弃子认输的从来都不是朝廷而是我身边那些骄兵悍将。今日之东北就是悬在空中的钢丝我踩在钢丝上没有回头路身后都是刀枪他们逼着我只能往前走钢丝的尽头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可是我们只能一直走下去。”
    黑衣僧也是轻叹道:“今日之局势怪不得将军。这么多年下来辽东军已经不只是镇守东北的兵马而是附在东北四郡身上的吸血虫一旦喜欢上了这种吸血的感觉就乐此不彼谁也无法阻止。”
    “所以无人可以改变现状。”汪兴朝缓缓道:“我这个大将军如果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第一个就要被他们献祭。”淡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与所有人为敌?我与他们本就是难以分割既然无法回头就只能带着他们往前走。京都龙椅上的那个女人看得很清楚她知道如果这边一直走下去迟早会裂土称王所以才往东北落下一枚棋子对她来说也许只是最后的挣扎而已。”
    黑衣僧皱眉道:“将军真的准备自立?”
    “不到万不得已我当然不会走这条路。”汪兴朝神情冷峻:“只是那枚棋子的性子也太急了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张口咬下辽西等他在辽西站稳脚跟接下来必然会向东边步步紧逼如此一来不管我愿不愿意两军必将分出一个高下。龙锐军的那面旗子是皇帝钦赐这就让龙锐军代表着朝廷无论以什么理由向龙锐军发起攻击在朝廷眼中我们辽东军都是谋反是叛军所以出兵攻打龙锐军的那一天就是辽东军自立的那一天。”
    黑衣僧道:“将军秦逍在辽西肆无忌惮是否就是明白这个道理迫使将军对他动手?”
    “他们控有辽西拿下榆关背靠幽州一旦打起来进退自如。”汪兴朝冷笑道:“所以有了现在的时局他自以为立于不败之地就等着我们动手。”
    “幽州各部集结起来能有近万兵马幽州北境驻守着北方四镇的怀朔镇一旦东北发起战事朝廷给辽东军扣上叛军的名号幽州和怀朔恐怕都会调兵出关增援秦逍。”黑衣僧缓缓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将军万不可轻举妄动。”顿了顿才继续道:“大唐周边诸多势力蠢蠢欲动南疆慕容西陵李陀北边还有杜尔扈铁瀚这些势力对大唐都是威胁现在就等谁先动手而第一个动手的一定会招来朝廷的猛烈打击所以将军这边绝不能为众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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