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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一瞬,靳月忽然生出了厌倦的心思,“为了一个皇位,这般算计自己的兄弟,算计身边的人,若是哪一日众叛亲离,大概……也不奇怪吧?人与牲畜最大的不同,不就是情感吗?”

    傅九卿抱着她,没有回答。

    好半晌,靳月才嗓音嗡嗡的开口,“那……怎么帮小寒呢?”

    “宫里是不能进去了,你也不能去!”傅九卿起身,牵着她往房间走去,“在宫内晕厥了一回,如今整个皇宫都知道我身子不济,并非装病,是以……”

    说到这儿,傅九卿瞧了一眼霜枝和明珠,“忙起来,动静不用太大,亦无需太过遮掩,明白吗?”

    “是!”两个小丫头聪慧过人,当然明白公子的意思。

    动静太大,会被人诟病:矫情造势,恃宠而骄,又或者是命不久矣,恐难以继承大统。

    但不管是哪一种流言蜚语,对七皇府来说,都不是好事,所以这分寸得把握得恰好,不能越过这个度。

    靳月被傅九卿带回了房,房门始终虚掩着。

    从大周带来的大夫,在屋内进进出出,不多时,院内院外便有浓郁的药味慢悠悠的散开,因着北澜的医术与大周的医术是不一样的,所以这独有的中药味,便成了七皇府一绝!

    宫外,中药味弥漫。

    宫内,火药味弥漫。

    北澜主君面色黢黑的瞧着眼前的两个儿子,一个眼底带着轻快,一个面色格外凝重,到底是坐在皇位上大半辈子的君主,还能瞧不出来这二人的心思?

    左不过……

    沉默了半晌,主君也没瞧见傅九卿的身影,只觉得心头略微下沉。

    书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萧朴立在边上伺候,心知主君这是在等七皇子,奈何……宫门口的侍卫回复,未见着七皇子身影。

    “父皇!”大皇子格里,身为长子,有些事委实需要他来带头,“事情儿臣已经听说,身为皇妃却残害皇嗣,丝毫没有将国法律条放在眼里,实在可恶!”

    格里刚说完,莫桑便急了,“父皇,九弟年纪还小,离不开母亲,饶是敦贵妃做错了什么,那也是爱子心切,您就体谅一个当母亲的心,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之事!父皇,三思!”

    “难道只许她敦贵妃能做母亲,雪妃娘娘就不配吗?”格里轻哼,“父皇,此事若不严惩,后宫的女人会怎么想?天下的臣民会怎么想?此事必须杀一儆百,否则会无休无止的发生,请父皇速下决断!”

    “父皇!”莫桑行礼,“敦贵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年陪王伴驾,还为您生养了九皇子,您就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免她死罪吧!”

    语罢,莫桑扑通跪地,“请父皇,念在九皇弟年幼,放过敦贵妃!”

    “父皇……”

    还不待格里再开口,主君勃然大怒,“都给我闭嘴!”

    四下万籁俱寂,只听得主君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曾经骁勇善战的帝王,在发怒过后,略显无力的喘着气,终老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父皇!”两个皇子各自垂首行礼,不敢再多说什么。

    萧朴搀着主君行至一旁的软榻上靠坐着,“主君莫要动怒,您的身子要紧。”

    “这件事,我会好好思虑,你们都回去吧!”音落,北澜主君阖眼,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见状,格里和莫桑只得行礼,先后退出了书房。

    出了门,格里唇角的笑意越发浓烈,冷眼打量着莫桑,“这般苦苦求情,就不怕自个惹祸上身?万一父皇牵连到你,到时候被逐出石城,可就有好戏看了!”

    “多谢大皇兄提醒,为了小九,值得!”莫桑面无惧色,“小九是无辜的,又只是个孩子,他对你够不成威胁,大皇兄您何必咄咄逼人,急于对付他呢?”

    格里冷笑,“孩子总会长大,小九这孩子,心思太多,心眼太多,总归是要防着点,你说呢?”

    “你!”莫桑气急,“小九是个孩子,你犯得着赶尽杀绝吗?他不会挡了你的路,你何必如此心狠手辣?”

    格里压了压眉心,凑近莫桑,阴测测的开口,“好事都让你干了,我做点坏事,不正好趁了你的心,全了你的仁义之名?莫桑,你有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想拉拢所有的人,想跟我作对,那我就让你一个都得不到,你就好好睁眼看着,看你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是怎么死的!”

    “大哥?”莫桑咬着牙。

    格里朗笑着离开,头也不回,好生得意。

    房内。

    萧朴行礼,“主君,大皇子和八皇子都走了。”

    年迈的君主睁开眼,视线有片刻的模糊,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七皇子没来吗?”

    “让侍卫去宫门口问过了,说是七皇子……压根就没出现。”萧朴如实回答,“所以卑职就让人去了一趟七皇府,待会就会有消息。”

    说这话的时候,萧朴悄悄睨了自家主君一眼,似乎没瞧见主君脸上的情绪波动。

    “主君?”萧朴低声轻唤,“您若是累得慌就歇会?”

    北澜主君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有七皇府的消息,即可来报!”

    “是!”萧朴躬身行礼,快速退下。

    门外,早已有人等候。

    “承旨大人!”萧朴行礼。

    承旨乃是文翰苑的司长,在诸多官员中,萧朴觉得,承旨——明锐,明大人是最圆滑的,比之丞相乌岑多了几分温和,少了几分戾气,可这心里头藏着的东西,半点都不比丞相少,否则主君怎么会如此信任他?

    明锐年过五旬,时常挂在嘴边的便是那一句:半截身子已入土。

    奉召入内,明锐行至帝王面前行礼,“主君。”

    “坐吧!”北澜主君徐徐坐起身来,面色微沉的盯着明锐,“这件事,查!”

    明锐刚坐下,又站了起来行礼,“是!”

    “坐下说!”主君叹口气,“敦贵妃跟着我多年,对她的脾性,我还是清楚的,当时只是一时怒气,没想到她会动手,但是事后想想,她那脾气……饶是生气也没到动手的地步,是雪妃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

    明锐扯了扯唇角,“主君,其实您心里跟明镜似的。”

    闻言,年迈的帝王神情一滞,然而笑着叹口气,“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眼睛不好,太毒!”

    “七皇子没来,微臣……都知道了!”明锐道,“您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北澜主君叹口气,“老七的身子有些问题,此前在宫中晕厥,我让巫医给瞧了瞧,巫医束手无策,我问了老七身边的奴才,说是旧伤……伤势怎么来的,暂且不知。”

    听得这话,明锐皱了皱眉,“旧伤……七皇子身上带伤这么多年?那便是真的棘手了。”

    “大周傅家,财力雄厚,按理说不可能置之不理,想来这些年没少诊治,没少吃药,可这么多年都没有进展,显然是没法子。”北澜主君幽幽起身,缓步朝着桌案走去,“我甚至在想,他答应回北澜,其中……是不是也有这伤势难愈的缘故?”

    旁人兴许听不出来,明锐是谁?与北澜主君,是君臣亦是好友,自然能听出当中的门道。

    “主君的意思是……秘族?”明锐起身,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若是如此,那七皇子的伤,岂非跟、跟皇妃有关?”

    毕竟,七皇子一直生长在大周,若不是羽淑皇妃之故,又怎么会身上带伤这么多年,以至大周群医无策?

    若是秘族之故,那还真的只有秘族之人,方可解开这症结。

    “若真的是秘族之故,那唯一的法子,只能是……”北澜主君眯了眯眸子,眼底掠过一丝沉痛,“先找到秘族,再找到她。”

    门外,传来萧朴的声音,“主君!”

    “进来!”

    萧朴得令,急急忙忙的进门,“主君!”

    “何事?”北澜主君黑着脸。

    萧朴有些犹豫,“七皇府在煎药。”

    这意思,自然是最明显不过,七皇子的情况,不太好。

    音落,别说是北澜主君,饶是明锐亦跟着愣怔了一下。

    “让人进去看了吗?”主君问。

    萧朴点头,如实回答,“七皇子缠绵病榻,高热刚退,七皇妃一直在侧照顾,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但是七皇子的身边离不开人,所以七皇府里的人,对外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如此便能解释,为什么岁寒与七皇府走得那么近,可出了事,七皇子夫妇却未能出现在宫里,没有跟主君求情,不是不来求情,而是情非得已,自顾不暇。

    “下去吧!”北澜主君松了口气。

    待萧朴退下,房门重新合上时,明锐笑了笑,“证明七皇子和七皇妃并非无情之人,主君的脸色便好多了。”

    “是吗?”北澜主君无奈的笑了笑,“孩子大了,幼时不在身边,他对我的排斥……其实是刻在骨子里的,饶是我有心要弥补,可他不愿给我机会。”

    明锐点点头,“主君可曾想过,七皇子心生排斥是因为主君和皇妃从小不在身边,所以对您并不热络熟悉,自然也不可能一下子生出情感,但若是从他在意的事情或者人身上下手,估计效果会更好。”

    “你说靳月?”北澜主君皱眉。

    显然,他对明锐的这个提议,并不欢喜。

    “主君,大周有句话叫,爱屋及乌!”明锐低声道,“您重视七皇子在意的人,他就会看到您的用心,何况七皇子到底是个男子,这枕边风吹两下,肯定比任何人的规劝都强!”

    北澜主君面色一凛,“我怎么觉得,你这最后那句话,是在骂我?”

    “臣,不敢!”明锐当即行礼,“臣惶恐,臣出言不逊,臣该死!”

    北澜主君裹了裹后槽牙,低低的哼了一声。

    …………

    待明锐从房内出来,萧朴急忙迎上行礼,“明大人!”

    “九皇子现在何处?”明锐问。

    萧朴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还在敦贵妃寝宫,已经派人照顾着了,没敢让九皇子离开,就怕他会冲到大牢去。”

    “这么做是对的。”明锐点点头,“主君让我去看看他。”

    萧朴忙让人领路,“您请!”

    这个时候的九皇子岁寒,恨不能砸了门窗跑出去,可他知道,就算冲出去也不能救母妃,明明是那个雪妃邀约母妃,怎么转眼间就成了母妃害死她的孩子?

    可恶!

    “可恶!”岁寒咬着牙。

    寝殿的门被推开,他猛地瞪大眼睛,然则……视线落在明锐的容脸时,瞬时微微一顿,面上的欣喜之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九皇子!”明锐行礼。

    岁寒坐在窗前,不予搭理。

    见此,明锐也不恼,缓步近前,“敦贵妃在大牢里还算安好,没有动刑!”

    岁寒面色稍缓,依旧沉默。

    “八皇子和大皇子都已经入了宫。”明锐说,“八皇子是为您和敦贵妃求情的,可大皇子来作甚,想必您心里清楚。”

    岁寒皱了皱眉,睫毛半垂着,仿佛在想什么,半晌,他扭头望着明锐,“七哥和七嫂呢?”

    “这……老臣没瞧见!”明锐低声应答。

    小脸瞬时拧巴,小家伙的面色瞬时难看到了极点,“没有入宫?是出了什么事?”

    “老臣不知!”明锐回答,“老臣只瞧见八皇子和大皇子,怎么,九皇子您想见七皇子?”

    岁寒有些生气,哼哧哼哧的别开头,嘟着小嘴盯着紧闭的窗户,“八皇兄既已经为我母妃求情,不知父皇怎么说?父皇是不是真的要杀了我母妃?”

    “九皇子,杀人偿命,何况残害皇嗣……”

    “我要听实话,不要跟我说这些大道理!”不待明锐把话说完,岁寒已经吼了出来。

    小家伙眼眶红红的,瞧着快哭了,说话都带着浓重的鼻腔。

    明锐直起身,“主君还没下令,敦贵妃暂时不会有事。”

    狠狠吸了吸鼻子,岁寒转过身,以袖口拭泪,“那你走吧!”

    “主君吩咐,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九皇子留在这儿难免伤情,不如先去八皇府暂住!”明锐低声开口,“九皇子……意下如何?”

    岁寒“噌”的站起身来,“父皇要把我赶出宫?”

    “是暂住!”明锐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八皇子待您极好,想必不会亏待您!”

    这与赶出宫,几乎没什么区别。

    岁寒长在宫里,自然晓得一旦离宫,再想回来便没那么容易,他不敢置信的望着明锐,嗓子里有些干哑,好似堵了一团棉花,“这真的是、是父皇说的?”

    “是!”明锐颔首。

    口吻,斩钉截铁!

    小家伙呼吸微促,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倔强得不再开口,被连夜送到了八皇府寄养。

    名为暂住,实则什么意思,众人心知肚明!

    一瞬间,宫内、宫外几乎炸了锅。

    八皇府腾出精致的院子,又派了贴心的婢女和奴才在院子里伺候,作为兄长,莫桑委实够意思,小家伙只从宫内带了一名近侍——清泉,再无旁人。

    “在这儿好好住着,不要多想,不要着急。”八皇妃羽纱温柔宽慰,亲自为岁寒铺床,“你八皇兄已经在想办法,一定会尽力救出你母妃。”

    岁寒有些心不在焉,神情略显寡淡,没有回应。

    “怎么了?”羽纱担虑的瞧着他,“是不舒服吗?你且跟皇嫂说,皇嫂这就去找巫医给你看看。”

    小家伙摇摇头,“我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心里难受,皇嫂……为什么你这么好呢?”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羽纱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放心吧,事情一定可以好好解决的。你皇兄已经开始四处周旋,想来明日会有结果的,今晚好好的睡觉,知道吗?”

    岁寒垂下眼帘,“嗯!”

    待众人皆去,清泉上前,“主子,您睡吧,奴才在外头给您守着,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着您!”

    “你的伤好了吗?”岁寒问。

    彼时他悄悄跟着使团离开北澜,去了大周,清泉因为伺候不利,而被主君重惩,打了五十军棍,所幸他命大,又被敦贵妃保下,这才活了下来!

    清泉憨憨一笑,“这点小伤对奴才来说,不打紧的!您好好休息,敦贵妃人好心善,一定会没事的。”

    岁寒托腮坐在桌案前,眉心紧蹙,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坐,直接坐到了天亮。

    最后还是清泉不忍心,已经趴在案前睡着的主子,轻轻抱到了床上。

    明日就是酒节和马赛,宫里宫外都忙得厉害,奈何出了敦贵妃这桩事,众人便多了几分讳莫如深的意味。

    晨光熹微,一点点的铺满院子。

    靳月站在院子里已经很久了,就这么定定的瞧着墙头,眉心紧蹙。

    明珠疾步行来,“少夫人,人都进来了,大概今夜之前便会有消息,您莫着急!”

    “小寒都被逐出宫了,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靳月敛眸,幽然叹口气,“若他还在宫里,那才是真的要急死人!只是,怎么就送到八皇府去了呢?”

    说到这儿,靳月挠挠额角,皱着眉头问明珠,“是不是每个当皇帝的,都得这般多心多思?连亲儿子都怀疑,都容不下?”

    明珠眨了眨眼睛,“奴婢不知……”

    “现在去八皇府,小家伙肯定不会见我!”靳月有些为难,“但总要见一面才好!”

    明珠面色一怔,躬身行礼,“公子!”

    靳月快速转身,瞧着拾阶而下,朝着自己走来的傅九卿,“你怎么起来了?”

    “你不在,睡不踏实!”他走到她面前,拢了拢她肩头的披风。

    边上的明珠红了红脸,知情识趣的退下。

    “我想去八皇府,可我知道,岁寒这家伙心里肯定怨着我,定然不会见我。”靳月撇撇嘴,略带征询的向他讨教,“你说,我该怎么做?”

    孩子年纪小,有些解释,他未必能理解,而且这小子格外执拗,只怕……不好哄!

    “我要是被父皇关起来,不许与你相见,你当如何?”傅九卿问。

    靳月眨着眼,“这还用问,爬墙也得来见你!”

    兀的,靳月微微绷直了身子,好似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可他只是个孩子?”

    “他也是个男人!”某狐狸说这话的时候,溢着满身醋味。

    靳月狠狠皱眉,若有所思的瞧着他,半晌才问,“话是你说的,法子是你教的,那我要是照做了,你……还会生气吗?”

    “怕我生气吗?”他音色魅惑,一双眼睛泛着幽幽的光亮,像极了午夜的狼,略带着食肉寝皮的意味,“月儿真的会害怕?”

    靳月本就站在假山边上,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直接背贴着石壁,心头砰砰乱跳,“你莫要如此,我……我有护身符的!”

    她将掌心,贴在小腹上。

    傅九卿将她抵在石壁处,温凉的熟悉喷薄在她的面上,俯首伏在她耳畔低语,“这几次,你哪回不是这么说的?可最后呢?”

    羽睫陡然扬起,靳月的脸瞬时红到了耳根。

    “傅九卿,你个……无赖!”

    某狐狸勾唇魅笑,“夫人,可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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