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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月闻言,撒腿就要跑,却被傅九卿冷不丁拽住了手腕,“外头下着雪,走那么急作甚?先吃饭!”

    “我爹……”靳月张了张嘴。

    傅九卿眸色陡沉,“听话!”

    “我吃不下。”她咬了咬唇,藏不住的心思在眸中流转,“那是我爹,若然……”

    清隽的面上,浮起凉薄的神色,傅九卿将她摁在了小桌前,音色冷得厉害,“只不过一个假象罢了!要引的是藏在暗处的人,从明转暗,对你爹有好处!”

    靳月愣怔,“是你安排的?”

    “吃吧!”他知道她闲不住,可再闲不住也得先吃饱饭,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玉箸,往她碗里夹了小笼包,“你爱吃的。”  靳月点点头,“我信你!”

    傅九卿捏着筷子的手于半空一滞,扭头望她时,眸色略显复杂,他掩下心头微恙,慢慢收回手。

    信任这东西最难得到,也最容易失去。要一个人无条件相信你,并且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给予你绝对的信任,是件很难的事情。

    “信多久?”他问。

    靳月愣了一下,没成想还有时限问题,她嘴里塞着小笼包,鼓着腮帮子,极是认真的想了想,“你若待我如初,我便信你一辈子,永不相疑。”

    “好!”他应声,语调很轻。

    靳月定定的瞧他,心里有些莫名的酸涩,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想从他脸上瞧出些许情绪变化,却始终无果。也是,他是谁?他可是冷冰冰的傅九卿啊!

    吃完饭,傅九卿领着她回了医馆。

    四海在打扫屋舍,里里外外的一片狼藉,他才收拾了大半,眼眶有些发红,嘴里絮絮叨叨的骂着,是以未觉外头有人进来。

    “四海?”靳月开口。

    四海手中的扫把“吧嗒”一声落地,“少夫人?公子?”

    “没事!”霜枝赶紧捡起地上的扫把,“少夫人,奴婢帮着收拾。”

    靳月点头,便跟着傅九卿一道去了后院,四海想追过去,却被明珠拦了一下。

    “这……”四海欲言又止。

    明珠瞧着合上的后院门帘,冲他低声问,“你觉得公子若是瞒着少夫人,少夫人还能这般镇定?”

    四海皱眉,也是!

    药庐底下有个地窖,早些年是用来贮藏粮食的,在傅九卿命人盘下这店面之后,又把这地窖扩展了一番,所以里头吃喝不愁,又做了特别的隔音和防潮处理,冬暖夏凉的正当舒服。

    顾殷之前躲在医馆,就是住在这底下,如今……两老头就在里头,还没推开那道门,靳月便听到了里面的聒噪声,当然,多数是靳丰年在吼,顾殷那性子是不屑跟靳丰年争一时长短的。

    “爹!”靳月狠狠皱眉。

    靳丰年捏着棋子的手,登时收了回来,当爹的……耍赖皮的样子被闺女瞧见,多半有点伤自尊伤脸面的,“你你怎么下来了?我不是告诉四海,谁来问,都说我失踪了吗?”

    昨夜来人砸了医馆,砸得那叫一个七零八落,今儿一大早,府衙的人也来过了,想必整个京都城都知道,医馆出事,他靳丰年失了踪的消息。

    “砸医馆的是我!”傅九卿凉凉的开口。

    靳丰年不说话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输了!”顾殷淡淡的开口。

    靳丰年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棋盘上的残局,瞪大眼半晌没吭声,说好的让他几个子,怎么最后还是输?极不甘心的放下手中棋子,靳丰年端起手中杯盏,没滋没味的喝了一口,抬头问靳月,“知道我没事,还跑来作甚?”

    “我若不来,你丢得岂非太假?”靳月翻个白眼,“我得着急忙慌的才像话。”

    顾殷点头,“这话是有道理的。”

    “只要能抓住那帮混账东西,关在这儿,我也认了!”靳丰年黑着脸。

    傅九卿环顾四周,俄而牵着靳月的手往外走,免得闷着她。

    “对了!”靳丰年忽然道,“改日把漠苍那小子给我送来,闲来无事,我看看他这取针的功夫,有没有练到家!”

    傅九卿眉心跳了一下,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低声应了便继续往外走。出了地窖,他便瞧了君山一眼,“让青卷把漠苍送回来,另外派人看着这儿!”

    这看守是有名堂的,不看……太假,看得看得逼真,但你得给人家闯进来的机会,所以在看守巡逻的时候,要露个空档出来,让那些宵小之辈自己去领悟“有机可乘”的意义!

    外头大雪纷飞,傅九卿立在医馆大堂的窗前,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瞧着街头急匆匆的行人,眉眼间凝着宛若霜雪的霜冷,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靳月站在他身边,扭头瞧着那张绝艳的侧颜,挺立的鼻梁,紧抿的唇线,合着那张苍白的病容,整个人如高山白雪,冷不可近,“相公……”

    傅九卿没出声。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有关于傅……大公子的?”靳月声音细弱。

    雪风刮过,她的声音更是宛若蚊蝇,仿佛刚出口便已被吹散。

    “你不是问过李芝兰了吗?”他还是听到了。

    靳月愣怔,“你都知道?”

    “你派人盯着守望,保护傅东宝,警告傅云杰,威胁傅云骁。”长睫轻垂,宛若黑鸦羽般浓密,在他眼下落着极尽阴翳的幽邃之色,口吻却是那样的淡漠,“哪一桩哪一件是我不知道的?”

    靳月抿了下唇,“你都知道,为何不……”

    “为何不自己动手?”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想问什么,“傅家之事,除却生意往来,其他的……我一概不会过问,你若要处置只管去处置。但是,我不动他们,不代表他们可以动你!”

    靳月听得有些发蒙,“是约定吗?”

    约定?

    傅九卿没说话,骨节分明的手,捻着她即将松散的披肩飘带,挽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神情还是那样淡漠疏离,他的指尖不慎触到她的脖颈,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如窗外风雪寒凉。

    傅家对他有养育之恩,亦有栽培之恩,若是往深处说,傅家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与他一份平静与安宁。只是这些难得的美好,随着北澜使团的出现,很快就会消失了!

    “靳月!”一声脆响,岁寒迈过门槛,兴奋的跑进来,“我看到门外有傅家的马车,便知道你定然是在这里,果然……你真的在!”

    拓跋熹微跟在岁寒身后,进门的那一瞬,视线如同粘合剂似的,牢牢的固定在傅九卿身上,心里五味陈杂。

    “大雪天还跑出来,你个小不点真是……”

    靳月的话还没说完,岁寒的手还没来得及抓住靳月的手,便被某人“啪”的打了手背。

    “嗤,疼!”岁寒吃痛,皱眉瞪着居高临下的傅九卿,“你作甚?”

    拓跋熹微快速上前,当即握住了岁寒的手腕,瞧着小家伙手背上浮起的鲜红,凝眉瞧着眼前的傅九卿,眸中满是疑惑,“傅公子这是干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傅九卿面色清冷。

    靳月默默的将手掩在袖中,掖在身后,之前傅九卿就警告过,她也没太当回事,这次知道……他是认真的,比对待宋宴还要抗拒的,对待岁寒小朋友。

    “我还是个孩子!”岁寒梗着脖子。

    傅九卿勾唇,几不可闻的呵笑一声,“除非你一辈子不当男人。”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岁寒性别:雄,他早晚是要长大,迟早要当男人的……即便他现在还是个崽,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公崽!  “靳月姐姐……”岁寒巴巴的眨着眼。

    靳月愣了愣,哎呦,美孩计?可惜,她不吃这一套,毕竟对着傅九卿久了,看谁都没感觉了,“我爹不在医馆里,你们若是要瞧病,还是去别家吧!”

    “听说靳大夫出事了!”拓跋熹微开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靳月深吸一口气,扯了唇角笑道,“小老百姓的事儿,没什么大概,我倒是听说使团与燕王府有冲突,闹得满朝非议,不知现下如何处置?”

    拓跋熹微敛眸,“此事与你有关。”

    “是吗?”靳月揣着明白装糊涂。

    岁寒撇撇嘴,“这话倒是错了,跟靳月没关系,是那郡主刁蛮任性,闯了你的马车,与你起了争执打了一架,你没料到郡主会功夫,所以吃了一点闷亏,仅此而已!”

    拓跋熹微皱眉,岁寒话里话外都向着靳月,傻子都能听出来。不过数日相处,靳月便这般拉拢人心,果然……某些人看上的女子,岂是泛泛之辈!

    “公主手段了得,这才几日啊!”拓跋熹微口吻嘲弄。

    靳月笑了,“我一介平民出身,能有什么手段可言,只是以心相待、以诚相待,若说手段与本事,京都城里随便抓一把,估计都够我受的。拓跋姑娘……真是说笑了!”

    拓跋熹微猛地抬头,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仿佛是在捍卫主权,靳月不动神色的立在傅九卿跟前,似乎是想挡着拓跋熹微看傅九卿,可傅九卿长身如玉,岂是她挡得住的。

    只是她这般护着,倒让傅九卿不由自主的挽了唇角,身上的冷戾之气渐渐消散。

    “过了年,我们就要回去了!”拓跋熹微望着傅九卿,意味深长的说着,“和亲之事这两日就会定下,想来皇上和太后早已有了人选,可惜公主早嫁,不然……我还真希望元禾公主能跟我去北澜。”

    北澜?

    靳月不喜欢。

    四周,冷得瘆人,雪风合着细雪从窗外飘进来,轻飘飘的沾在靳月的手背上,她目不转睛的瞧着拓跋熹微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然后小心翼翼的捏在手里,仿佛是极为珍贵之物,面上带着崇敬之色。

    靳月心里莫名发慌,脊背不由自主的绷直。

    “傅公子!”拓跋熹微终于开口。

    靳月下意识的回望着傅九卿,嗓子里有些发涩,不知该说什么。

    “傅公子见多识广,这东西可认得?”拓跋熹微将手中的一片玉简递出去。

    风雪冽冽,掌心大的玉简,泛着幽幽之色。

    上面,只镌刻着两个字:羽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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