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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宴!”宋烈一声低喝,身后跟着大批的宫中侍卫,快速将此处包围得水泄不通。

    宋宴咬着牙,侧身瞧着腕上苍白如雪的手,修长的指关节泛着瘆人的青白,如同鹰爪一般狠狠钳制着他的手腕,那力道足以让他断腕。

    “你……”宋宴的额头迅速渗出冷汗,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身子忽然失去平衡,宋宴一个踉跄往旁边跌了一步,若不是及时赶到的程南赶紧搀了一把,只怕会极为狼狈,饶是如此,宋宴亦觉得整个手腕都抬不起来了,耷拉着如同风霜折断的枯枝。

    傅九卿长腿一迈,已然将靳月拢进怀里。

    只这一抱,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于傅九卿的寒戾,那种从骨子里漫出的阴狠死气,比风雪更冷,冻得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即便如此,她还是贴在他怀里,一颗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所以,不管她在哪,只要她愿意喊那一声“相公”,傅九卿就如同神祗降临,护她周全无虞。

    “相公!”她哽咽,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欢喜。

    傅九卿没说话,风雪中抱紧了自己的心尖尖,竣冷的面上无悲无喜,唯有那双幽冷的瞳仁里,泛着来自九幽地狱的戾气,铺天盖地的凉……

    “小王爷?”程南骇然。

    宋宴压根没想到,傅九卿一个病秧子,竟然会有这般气力,生生捏断了他的腕骨,疼痛来袭,冷汗黏在脊背上,遇着风雪吹袭,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

    “宋宴,你太过分了!”宋烈黑着脸,手一挥,所有的侍卫快速背过身去,退出数丈远,不敢轻易靠近,“靳月是太后亲封的元和公主,你怎么敢如此放肆?退一步讲,她是人妇,你欺负有夫之妇,简直是禽兽不如!”

    宋宴面色发白,“所以兄长是来帮着外人,教训我?可别忘了,当初兄长是如何坐上南王之位的!”

    “混账东西!”宋烈愤然上前,“你欺负他人之妻,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你还有理了?男儿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你看看你自己这副德行,还配得上燕王府小王爷的名头吗?”

    宋宴冷笑,“不用你来教训我,这是我的私人恩怨,跟你没关系!”

    “私人恩怨?”宋烈显然低估自家兄弟的脸皮厚度,“在这皇宫里谈私人恩怨,宋宴,你的脑子里是不是也下雪了?”

    傅九卿没说话,只是抱紧了怀中的靳月,此时此刻,她需要的是安抚和安全感,所谓的争执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一则宋宴不会有所改变,二则宋宴始终是燕王府的小王爷。

    既定的结果,无谓的争执。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

    “她是靳月!她是我燕王府的人!”宋宴横眉冷对,托着疼痛难忍的手腕,咬牙切齿的瞪着宋烈,“你是我兄长,不帮我找回走丢的妻子,却还要帮着外人来抢你的弟媳妇,你便是如此当兄长的吗?你还是宋家的人吗?”

    论吵架,宋烈委实不是对手,岂非肝都疼了,对着自家兄弟再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你还有脸说!”太后拄着杖,急急忙忙的拨开人群走过来。

    宋玄青快速搀着,“母后,您慢点!慢点!”

    “哀家再慢一步,燕王府就要翻了天了!”太后冷声厉喝,见着被傅九卿紧拥在怀里,连头都不敢抬的靳月,更是满心满肺的疼惜。

    若不是芳泽派人跟着,还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宫里尚且横行无忌,出了宫还得了?”太后狠狠跺着龙头杖,“宋宴啊宋宴,哀家三申五令,靳月是哀家亲封的元禾公主,你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可你倒好,竟欺负到宫里来了!你是不是忘了,这天底下还有王法,还有皇帝和哀家这太后?”

    宋宴咬着牙跪地,眉心狠狠拧到一处。

    疼是真的,不甘心也是真的!

    “燕王府教出来的,真是好得很!”太后忽然拂袖推开宋玄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手起掌落,清脆的耳光声瞬时响起,“燕王妃舍不得打你,那就哀家来打!公然调戏哀家的元禾公主,你到底是长了几个脑袋?”

    宋玄青快步上前,“母后息怒,母后息怒!”

    奴才们跪了一地,齐声高呼,“太后娘娘息怒!”

    “息怒?”太后冷笑,眸色狠戾,“皇宫大内尚且如此猖狂,在哀家看不见的地方,月儿不知吃了他们多少苦头,要哀家如何息怒?”

    宋玄青当然知道这事闹大了,可眼下这么多奴才在场,委实不好当机立断,赶紧和稀泥,“母后,风雪太大,先带回去再说吧!”

    “太后娘娘,您看公主还冻着呢!”芳泽宽慰,“公主受了惊吓,如今还站在风雪里,万一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太后张了张嘴,又扭头望着紧拥在一起的小两口,只得心头的怒气生生压下,她自个都恨不能捧在掌心里的宝贝疙瘩,却让宋宴百般糟践,心里是恨得咬牙切齿。

    “带回去!”太后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被带回了慈安宫。

    闻讯而来的丁芙蓉和顾若离,骇然望着这一幕,不敢置信的对视。

    事关宋宴,顾若离不能弃之不理。

    而丁芙蓉身为宋宴的岳母,自然也得过来看看情况。

    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慈安宫,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哀家就睡个午觉的功夫,便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宫里还能安生,还有安全吗?”太后转头望着宋玄青,她也不找旁人,专门盯着自己的儿子。

    宋玄青是谁?

    母后是什么人,他能不清楚?

    明面上是在指责他这个当皇帝的不谨慎,宫中安防未能尽善,实际上,字字斟酌,直指燕王府僭越。宫里是什么地方?那是天子所居之处,如此行径,不是给皇家摸黑?往皇帝头上扣屎盆子?

    皇帝暂时没有立后,所以太后暂摄六宫大权,后宫不得干政,对付不了燕王府和宋宴,可她这个当年的,骂骂自己儿子总不算干政吧!

    “母后所言极是!”宋玄青赔笑脸。

    做人难,做皇帝更难,做个像人的皇帝,更是难上加难。

    “你不用敷衍哀家,哀家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得比谁都清楚!”太后冷哼,瞧着依旧窝在傅九卿怀里的靳月,面色更是难看了些许。

    倒不是靳月不肯出来,而是来慈安宫的路上,傅九卿叮嘱她别动,乖乖待着看戏,能装多委屈就装多委屈,自然会有人替她收拾宋宴,而且这次收拾,一定是断根的。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如此,靳月便乖乖窝着不动,时不时揉眼睛,就算没眼泪,也能搓得双眼通红。装可怜嘛,顾若离那几招,好使得很!

    “是是是,母后睿智。”宋玄青笑着宽慰,“眼下这事,母后觉得该如何处置为好?”

    太后瞧一眼面色惨白,冷汗直冒的宋宴,唇角微微勾起,堆在眼角的细纹带着清晰的嘲弄,“去外头跪着,等哀家想好了再处置!”

    “太后娘娘,小王爷受伤了,还是让卑职去跪着吧!”程南慌忙磕头。

    太后轻哼,“一个奴才,都比主子懂事。”

    宋宴咬着牙,抬步出门。

    他不用谁可怜,也不用谁同情。

    “母后,外头风雪大!”宋玄青皱了皱眉,不过他也就是说说,若真的担心宋宴,就该去传太医了,毕竟宋宴一路上都捂着手腕,傻子也看出来宋宴受伤不浅。

    可是,谁都没多问一句伤势如何?

    顾若离急了,“太后娘娘,小王爷受伤了,能否请太医先为小王爷诊治?”

    “侯爷夫人以为呢?”太后的视线越过顾若离,落在边上保持静默的丁芙蓉身上。

    丁芙蓉躬身,“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妇以为这算是对小王爷的一个教训。希望经此一事,小王爷能有所收敛,莫要在觊觎他人之妻,此事到此为止!”

    对于夜侯夫人,太后了解得不是太多,但是顾若离什么模样,太后心知肚明,所以呢……她对丁芙蓉也没什么好感。

    以退为进这一招,委实厉害得很。

    教训够了,就该退一步,到此为止。

    听听,这话多有深意!

    把自个撇干净,又想捞宋宴一把。

    “芳泽,去传太医。”太后开了口,目光不善的剜了顾若离一眼。

    靳月抬头看了傅九卿一眼,他的掌心扣在她的后脑勺,将她轻轻的摁回怀里,这举动让她很是心安,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却又不需要她做任何事,只需要欣赏该有的结果。

    “太后娘娘?”丁芙蓉忽然开口。

    然则太后却冷戾的打断了她的话,“哀家知道夜侯夫人是真心想要惩戒宋宴,但有些事还是适可而止为好,毕竟你们是姻亲!”

    顾若离有些诧异,母亲为何还要开口?

    唯有丁芙蓉心知肚明,传太医这等小事,随随便便派个奴才去便可,何必让太后身边的芳泽姑姑去?

    主仆主仆,一丘之貉。

    事已至此,丁芙蓉就算明白,也没办法当着皇帝的面违逆太后,皇帝仁孝,太后始终是皇帝的生母,只这一层关系就不是谁可以替代的。

    外头的风雪窸窸窣窣的下着,宋宴疼痛难忍,若只是如此倒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毕竟是习武之人,哪有这么娇弱。可不知道为何,腕骨断裂,却浑身都疼,身上忽冷忽热的,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冷得刺骨,热得灼痛。

    “小王爷?”程南担虑的望着宋宴,“卑职看看……”

    “不用!”宋宴呼吸微促。

    程南也发现了自家小王爷很不对劲,可他又没办法,只能撑着伞,陪着宋宴跪在殿门外的空地上。

    “皇帝?”太后转头,语气格外凝重,“哀家这辈子很少求人,这一次就当是为了月儿求你,下一道圣旨,断了宋宴这念头!”

    宋玄青正有此意,如此纠缠下去,燕王府和皇室都会变成整个京都城的笑柄,而靳月和傅九卿这对小夫妻,亦是不堪其扰。

    “是!”宋玄青颔首,眼角余光轻扫丁芙蓉母女,最满意的,应该就是这两人了吧?

    果不其然,顾若离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转头瞧着伏在傅九卿怀里的靳月。

    她想过去说两句,再彰显一下自己过人的演技,有慑于傅九卿冷戾无情的目光,迟迟不敢挪动脚步。那一句姐姐,卡在嗓子里,愣是没敢吐出来。

    靳月伏在傅九卿的怀里,细弱的哼哼了一声,某人的掌心便落在了她的后腰位置,轻轻的捏了一把。

    身子愕然绷直,她赶紧收了视线,重新将脸埋在他怀里,口鼻间充斥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仿佛茶香,淡而轻缈,极是好闻。

    “皇上!太后娘娘,燕王妃来了!”门外的宫女急急进来通禀。

    儿子在门外跪着,燕王妃自然跑得格外积极。

    “闹事的时候没见着她有分毫拦阻,出了事就赶紧来收拾烂摊子,夜侯夫人,您说这算是好母亲,还是纵子行凶的毒妇?”太后皮笑肉不笑的问。

    丁芙蓉抿唇,“太后娘娘,燕王妃爱子心切,虽然有处置不当的地方,但为人父母总是希望儿女成才的。在这点上,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夜侯夫人所言极是,瞧着孩子什么模样,就知道父母是什么德行了!”太后笑盈盈的望着皇帝。

    丁芙蓉如同吃了一只死苍蝇,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敢辩驳吗?不敢!

    太后拿皇帝打了比喻,这话谁还敢接?

    谁敢同皇帝相比,想死?!

    燕王妃是从外面进来的,瞧着宋宴跪在雪地里摇摇欲坠的模样,整颗心都碎了。不敢她还算清醒,没有在外面逗留,而是直接哭着进了殿,扑通就跪在了太后跟前。

    “太后,皇上,求你们看在燕王为大周出生入死,这把年纪还在边关与南玥交战的份上,放过宴儿!宴儿知错了,他真的知错了!”燕王妃泣不成声。

    作为女人,她是成功的,二嫁之身,亦能哄得燕王钟情至此。        但作为母亲,她无疑是失败的。

    “这话听过多回,换个词吧!”太后端起杯盏,浅呷一口。

    燕王妃扭头望着靳月,“月儿……”

    傅九卿转个身,背对着燕王妃,挡住了燕王妃的视线,将靳月藏在怀里,藏得严严实实的。

    “月儿?”燕王妃愣了愣。

    傅九卿背对着她,音色沁凉如刃,“与其每次哭着去求人,还不如早早的管好小王爷,不至于大家都难堪!”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这般同燕王妃说话?!”顾若离切齿。

    傅九卿冷哼,“顾侧妃若是哪日被人调戏凌辱,千万不要让小王爷维护,定要自己好生受着,若是能做到如此,你再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颐指气使不迟!”

    顾若离羞愤异常,哑然失语,而燕王妃又何尝不是。

    在场这么多人,谁都没资格吭声,但是傅九卿身为靳月的夫婿,有绝对的话语权。饶是平民百姓又如何?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被人欺辱?

    “皇上,太后娘娘,此番回去,妾身一定会好生管束……”

    “这话也说过多回!”太后凉飕飕的打断她,“燕王妃,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哀家都能倒背如流,你若是做不了一个好母亲,至少要做个名副其实的燕王妃。德与位不符,是会给皇家惹出乱子的!”

    燕王妃的泪还挂在脸上,凄楚的望着宋玄青。

    对于女人的眼泪,宋玄青表示很头疼,顾白衣虽然柔弱,但是很少这般期期艾艾的,别看那丫头心思单纯,实际上倔得像头驴。

    想起顾白衣,宋玄青的唇角溢开无奈的笑。

    “不管太后怎么责罚妾身,妾身都绝无怨言,只是……宴儿是燕王府的独苗,妾身不能眼看着宴儿出事,求太后娘娘饶了宴儿这一次,以后妾身定会严加管束!”燕王妃哭得凄凄惨惨戚戚。

    顾若离亦是扑通跪地,眼泪默默的流着,闷声不吭的样子,愈显得凄楚可怜。

    “呵!”太后忽然拍案而起,“一个两个都觉得哀家欺负了宋宴,都摆着臭脸给哀家看吗?你们只看到宋宴跪在外头,可看到如果他今日得逞,哀家的元禾公主就会名节不保?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你们谁敢丢得?一句轻飘飘的错了,就觉得全天下人都该原谅?那月儿呢?你们谁替她想过?”

    顾若离垂眸,燕王妃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都觉得别人错了,是月儿勾引了宋宴,是月儿不该出现在宋宴面前,是月儿……在宋宴欺凌她的时候,应该主动的被他欺凌,主动的把自己献出去,出了事之后就该以死谢罪,不能让宋宴承担如此罪责和惩罚?”太后咬牙切齿,“哀家多少年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事儿了?”

    燕王妃猛地抬头,“太后……”

    啪的一声脆响,太后一巴掌扇了下去,直扇得宋玄青都蹭的站了起来。

    还不待众人回过神,太后又是一巴掌过去。

    燕王妃哪里是太后的对手,直接被扇得面颊红肿,扑倒在地,口中皮破,唇角不断的溢出血来,她惊恐的捂着脸,不敢置信的仰望着,“太、太后……”

    “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哀家不喜欢亲自动手,先帝说过……动了气嘛,杀了便是!”太后嗤冷,勾唇笑得寒凉,“隋善舞,你不配当哀家的对手,哀家也不屑对付你。这是给你的教训,若你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哀家的底线,哀家保证会让你知道,何为后宫的生存法则!”

    这回不只是燕王妃战战兢兢,饶是顾若离也懵了,只得小心翼翼的扭头去看自己的母亲。

    丁芙蓉算是看清楚了,太后这是有心要罚断根,当然……能坐到太后这个位置上的,岂是简单的人物?

    燕王妃虽然聪慧,知道抬了燕王出来,让皇帝和太后生出忌惮,可她却忘了,燕王暂时不在京都城,就算真的出事,燕王亦是鞭长莫及。

    等宋云奎回来,什么都晚了……

    “母后息怒!”宋玄青光打哈哈,压根没有半点实质性的,“朕会下旨晓谕天下,不许宋宴再靠近元禾公主半步!”

    “光宋宴可不成!”太后冷眼扫过跪地的燕王妃婆媳,“还得把那些居心叵测的都算上!哀家可不希望,月儿成日担惊受怕!”

    男人的心思,在美人皮。

    而女人的心思,那可是要命的!

    太后自己就是个狠角色,当然知道那些肮脏的心思,会衍生出怎样肮脏的行径。

    “是!”宋玄青答应。

    打了燕王妃两个耳刮子,太后心里的气其实也消了大半,宋宴胡闹多半是燕王妃惯的,所以这两巴掌,燕王妃受得不冤。

    “月儿?”太后缓步行来。

    傅九卿才松了手,掩唇低咳了两声,站在一旁如同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靳月红着眼迎上去,“娘!”

    这一声娘,连宋玄青都瞪大眼睛,遑论在场众人。

    唯有傅九卿,只是唇角微微松动,面上依旧平静。

    “没事了!”太后轻轻拍着靳月的手背,“别难过,哀家为你做主,以后谁再敢欺负你,只管进宫告诉哀家。哀家不懂得治理天下,但是惩治那些个活奔乱跳的孽障,还是可以的!”

    靳月被逗笑了,哄着眼眶点头,“是!”

    “跟着你家相公回去,喝完安神汤压压惊,其他的便不要多想。”太后愧疚的望她,“听懂了吗?”

    靳月转身看了傅九卿一眼,转身去牵了他的手,“听明白了!”

    “乖孩子,回家去吧!”太后笑得慈爱,与方才那副疾言厉色之态,俨然判若两人。

    连宋玄青都生出几分嫉妒,眉心突突的跳,母后对着他的时候,不是调侃就是嘲讽,很少像轻声细语的哄着,他这个当儿子的心里很不痛快。

    仿佛自家的白菜被人拱了?

    虽然形容得有些过,但确实是这样的感觉。

    傅九卿领着靳月行礼,头也不回的离开寝殿。

    外头风雪依旧,厚重的大氅覆在肩头,亦是挡不住外头的寒凉。

    宋宴抬起头,面色惨白的睨着二人的手,十指紧扣,是何等的难舍难分。明明,她是他的小王妃,她就是靳月,为什么……就因为她貌似不记得了,前尘往事便可尽数勾销?

    做梦!

    做梦!

    “月儿……”宋宴呼吸微促。

    “皇上很快就会下旨,禁止燕王府的人靠近吾妻!”傅九卿居高临下的瞥他一眼,眼神比霜雪更冷,削薄的唇勾起凉薄的弧度,“小王爷,你的曲目,今日落幕。”

    日益累及,今日总算到头了!

    皇帝圣旨下,宋宴再敢造次,那就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

    抗旨不尊,如同谋逆!

    “走!”傅九卿牵着靳月往外走。

    宋宴跪在雪地里回头望去,只看到靳月侧脸去看傅九卿时,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崇拜与喜悦,那种眼神,他曾经见过的。

    可惜,他把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弄丢了。

    风雪交加,可靳月觉得心里暖暖的。

    “伤着没有?”傅九卿问。

    靳月摇头,笑着仰望他,“没有,当时气得厉害,后来你出现了,我便觉得什么都不重要。相公,你为何会出现在宫里?来得这般及时?”

    “宋宴入宫,我便知道他是冲着你来的,所幸朝廷此前想让傅家接手司造坊的彩绸供奉,所以我便让宋烈带我入宫,算是一举两得!”他轻描淡写。

    薄薄的白雪,沾了他肩头的大氅,衬着他那张宛若璞玉雕琢的容颜,愈发白得透明,唇角勾勒出的浅薄弧度,凝着摄人的妖冶与诡媚。

    风雪迷了靳月的眼睛,她觉得眼前的人越发不真实,让人看着……

    忽然,傅九卿顿住脚步,他快速侧脸看她,眼睛里翻涌着极力压制的东西,然则下一刻,还不待靳月反应过来,他张嘴便吐出一口血来。

    殷红的血,在洁白的积雪上快速化开,瞬时融了大片,刺目的颜色,刺得靳月骇然瞪大眼睛,仿佛心口被撕开了一个大洞,刹那间的冷风倒灌,冷得连指尖都发麻。

    “相公?”靳月的声音在抖。

    傅九卿努力挺直腰背,重新握住了她的手,“有点冷!”

    靳月慌乱的用双手去握,整个人都在抖,“相公……”

    “你是因何嫁入傅家的,没忘记吧?”他哑着嗓子问。

    靳月鼻尖酸涩,怎么可能忘记,是冲喜!

    “习惯就好,回家吧!”傅九卿牵着她的手,若无其事的迈步。

    靳月悄悄回头,看着那一滩血色,眼尾通红,却始终憋着眼眶里的湿润,不敢当着傅九卿的面哭出来。

    他吐血了?

    她该如何是好?

    从始至终,君山都没有多说半句,旁人不知道公子为何吐血,他却是心知肚明。有些事拦不住,便不用再拦,世事无常,高兴就好!

    宋玄青下了一道圣旨,燕王妃和顾若离便一道将面色惨白的宋宴带了回去。

    “宴儿?”燕王妃面颊红肿,“你怎么样?”

    程南背着宋宴往外走,“王妃,小王爷的腕骨可能断了!”

    “那病秧子为什么会有这般力道?”顾若离诧异,可瞧着宋宴这副样子,总觉得不太对劲。

    之前被燕王打得半死,宋宴也没这般难受过,可现在……好似有什么东西几欲冲破筋脉,像是即将破土而出的竹笋,体内各处皆是压制不住的尖锐刺痛。

    “宴儿?”燕王妃有些着急。

    宋宴是燕王府的独苗,是她唯一的儿子,若是他有个好歹,怎么跟宋云奎交代?

    “程南……”宋宴痛苦的张了张嘴,“放我、放我下来!”

    程南一愣,依言将宋宴放下。

    谁知,宋宴根本站不住,整个人摇摇欲坠,一张脸乍青乍白得厉害。

    “小王爷?”顾若离骇然。

    丁芙蓉细细瞧着,“莫不是因为吃了风,受了凉,所以伤势恶化?不太对啊!送太医院!”

    话音刚落,宋宴忽然眸子瞪大如铜铃,大口大口的吐出血来,身子怦然倒地。

    “小王爷?”

    “宴儿!”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想到,不过是腕部受伤,怎么会突然这般如此?太医的解释是,气急攻心,大概是傅九卿和靳月相亲相爱的画面,刺激了宋宴。

    宋宴望而不得,气得吐血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整个京都城都知道此事,皆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

    堂堂燕王府,偌大门庭,平时装得人五人六的,背后却肖想元禾公主,公主不从……还得来强的,真是寡廉鲜耻到了极点。

    现在皇帝一纸圣谕昭告天下,燕王府众人,未经元禾公主同意,不得靠近公主半步。

    燕王府大门紧闭,颜面尽失。

    裴春秋给宋宴诊治完毕,回到自己的小院,房门一关便笑出声来。

    “师父?”小童不解,“您笑什么呢?”

    “报应啊!报应!”裴春秋直摇头,端起杯盏喝上两口水,“之前燕王用内劲杀人,险些让靳月那丫头命丧其手,如今呢……父债子还!”

    小童挠挠头,还是没听明白,“小王爷不是手腕受伤吗?怎么又跟燕王殿下扯上关系?”

    “哼!”裴春秋咂吧着嘴。

    他就知道,傅九卿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凡是欠的早晚都会寻着机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尤其是靳月这笔账。那丫头的命是他一点点凑回来的,自个都舍不得磕着碰着,却三番四次的让燕王府折腾,傅九卿会饶了他们才怪。

    若不是碍于燕王府在朝廷的威势,傅九卿早就动手了。

    这狐狸,藏得深。

    既要动手,又得把他自个摘得干净,不会让傅家全族牵连其中。

    世人都以为宋宴是因为得不到元禾公主,气得一病不起,却不知……是受了暗招,跟上次靳月受伤一样,吐了血……劲儿就散了,谁也查不出来。

    他裴春秋若不是师承栖山老人,只怕也探不出分毫异常。

    绝!

    真绝!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回了上宜院,还不待霜枝、明珠和君山进门,靳月就把房门合上了,“不许进来!”  门外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房内,靳月呼吸微促,瞧着眉眼间凝了薄霜的傅九卿,毫不犹豫的解开了衣带。

    “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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