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当口上,朱茂顾不上说什么了。

    他是皇长子,队列以他为先,他若不动,后头人越发动不得。

    他看了眼自己的伴读,对方赶紧跟上。

    霍以骁亦随着朱桓往前走,转身时,余光落在柳宗全身上。

    柳宗全欲言又止地看着朱钰。

    霍以骁明白了,这个是知道朱茂和朱钰在搞什么的。

    离春闱大考,也就不到一个月了,时间紧张,若是一时之间没有其他破口的法子,倒是可以试试从柳宗全这里下手。

    黑檀儿跟人有一爪,现在又添了那么几只跟班。

    虽然,黑猫觉得它们不顶用,是傻猫,但好歹也能出一番力气。

    小狐狸早上怎么说的?

    得尊重它们出的力,不能干白活。

    让黑檀儿多教几回,总能有所增进。

    拜师学艺,活儿干了,爪艺进步了。

    再不然,寻个机会,吓柳宗全一回。

    霍以骁不想再尝那青梅,味儿实在刺激。

    柳宗全酒量也就这样,跟在临安时一般,灌醉了,趁他迷迷糊糊地吓,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台阶很高,其实也就够他琢磨这些。

    进了大殿,朝会之上,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了。

    新年的第一次大朝会,人多,事情却不多,基本是年前留下来的,给皇上说说思路。

    余下的,是明后日,看过各处折子,再一一呈报。

    若其中有紧急要事? 则是看到的时候就捧着折子进御书房。

    皇上问起了春闱。

    “还有不到一个月,准备得如何?”

    作为主考的赵太保上前,一一禀了进展。

    前头听起来与往年都一样? 按部就班进行? 只是说到了最后……

    “今年的冬日冷? 从天气来看,比试那几天亦是天寒地冻,”赵太保不疾不徐? 道? “贡院里头做了一番准备,不会让考生因天气发挥失常。”

    当然,这只能是尽量保证。

    科举之路? 实力固然重要? 运气也是其中一环。

    有人因天冷手冻、写字发抖? 也会有人运势更差? 分到的号舍在最一排的最末? 挨着茅厕。

    一考九天? 臭气熏天。

    若是还有考生闹了肚子,那味道越发一塌糊涂。

    可这就是考试的一环,会因哪一环而倒霉,看天意。

    礼部筹备春闱,尽量解决寒冷? 也是尽心尽力了。

    这样固定章程的话? 原本? 该是听过就算? 不会有人特特上心的。

    偏生,今儿出了个特例。

    遥遥的,金銮殿外传来一人声音? 禀道:“太保此言极是,只是,离考试之前的这一个月,不晓得外地进京的考生们是如何安置的。

    其中有家境宽裕的,不消担心吃住,但定然也有穷苦举子,好不容易能上京赴考了,结果冻出病来。

    往年也就罢了,今年,正如太保所说的,特别的冷。”

    今日是大朝会,平日轮不到上朝的官员也都依次列位。

    金銮殿里站不下,一直顺着台阶排到了广场上。

    因此,殿内此刻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霍以骁回头看了眼,根本看不到外头状况,只听见侧后方的朱钰嗤笑了声。

    不满又嘲弄,朱钰嘀咕道:“事儿还挺多,难道把有钱的没钱的,都先关号舍里去?”

    赵太保侧着身子,他年纪大了,中气还算足,问外头道:“那你有何意见呐?”

    那人回道:“由衙门出面,寻个地方,做一番安排,不用奢侈,最简单的就好,那些举子都是朝廷的人才,让他们安心备好,也是为了更好的选拔。下官愚见,具体事宜,还需大人们集思广益,再作周全。”

    话说得也是漂亮。

    在场的官员,有富贵的,自然也有穷出身的。

    盘缠是邻里凑的,遥遥上京路,半文都不敢乱花,等到了繁华的京师,也是怎么节俭怎么来。

    想起当年赴考之苦,倒也没有哪个站出来反对说“纯属没事儿找事儿”。

    富贵出身的,越发不好掺和了。

    事情成不成还是两说,此时开口,倒真成了“何不食肉糜”了。

    人多口杂,再传出去,名声倒地,真真应了“朱门酒肉臭”。

    赵太保站在中间,不说话不成,摸着胡子,道:“确实得再想想。”

    说白了,是皇上得想想。

    赵太保不会当堂替皇上拿主意。

    龙椅上,皇上沉声道:“这样,礼部出个计划,怎么安顿、往哪儿安顿,明天拿给朕。”

    赵太保忙应下。

    再无其他事情,吴公公喊了“退朝”。

    众人鱼贯而出,霍以骁他们自然又被叫去了御书房。

    皇上抿了口茶,对儿子们做了一番新年展望,各个都不小了,这一年得比前一年更努力、更踏实。

    训诫之后,亦绕不开观政话题。

    “桓儿和以骁去兵部,你们两个想好了吗?”

    朱茂道:“儿臣打算去吏部。”

    “儿臣,”朱钰硬着头皮,接了话,“儿臣去刑部。”

    皇上颔首:“想好了,就各自做准备去吧。”

    朱茂先退了出去,霍以骁走在最后,见皇上没有留他说话的意思,他佯装困乏,打了个哈欠,又接了一个。

    皇上看见了,眉头直皱:“你给朕站住,朕昨天跟你说的,你左耳进右耳出了?”

    语气里透着不满,听着是要训人。

    朱茂知霍以骁困,不作多想,直接走人。

    朱桓亦大步出去。

    朱钰也只好走,到了外头,问朱桓道:“三哥走这么急做什么?”

    “不急,留在那儿听父皇骂人?”朱桓道。

    事实上,御书房里,皇上紧蹙着眉头,心里气归气,倒也没有骂。

    话是昨天说的,汤圆也是昨天吃的。

    记得那么味儿,语气也就轻了些。

    “作息无序,对身体不好,”皇上道,“你以前是得病,睡不着,没办法,现在病好了,该好好睡觉。你看看,哈欠一个接一个,什么样子!你仗着年轻不知身体矜贵,你媳妇儿也跟着你熬?”

    霍以骁垂着眼,应了声:“您教训的是。”

    态度诚恳极了。

    别说了皇上了,连吴公公都打量了他好几眼。

    这下子,轮到皇上说不下去了,本以为他又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结果这么正经。

    皇上只好清了清嗓子,随便找话题:“刚早朝上的提议,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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