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看着是一片祥和,实则,风声鹤唳。

    但凡平日与闵郝走得近的,这会儿都谨慎极了。

    若是“刚巧”,曾与闵郝狼狈为奸过的,更是心虚得紧。

    黑檀儿趴在屋顶上,日光晒得它皮毛热腾腾的,在视线看不到的廊下,两个官员交头接耳,说话声音不大,却正好叫脑袋上的黑猫给听了去。

    “都说霍怀定下手又狠又准,怎么这回拖了半个月了?都察院什么时候能查完,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事情早些结了,也好过我们提心吊胆。”

    “也不是霍大人慢了,而是闵大人的手伸得长,一时半会儿间,还理不完备。”

    “我知道,我就是慌……”

    “慌什么!我们都是小喽啰,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

    黑檀儿听了一会儿,轻盈跃下,回了燕子胡同。

    温宴刚睡午觉起来。

    京城已经迎来了炎夏。

    季太医不让温宴贪凉,吃不得冰饮子,用不上大冰盆。

    好在,比起冷得难受,温宴比较耐热。

    又是为了身体着想,这些“苦”,温宴还是吃得住的。

    何况,家里吃苦的不止她一人,桂老夫人是主动受苦的。

    上了年纪的人,越发不敢贪爽快,正屋里只墙角摆了个小小的冰盆,略略去一去暑气,老夫人讲究心静自然凉。

    有人一块苦,心里也算是有些安慰,祖孙两人看对方都顺眼了很多。

    温宴摇着蒲扇,听黑檀儿叫唤。

    黑檀儿刚才去的是兵部,它盯了有几天了,一直没有什么收获。

    这半月间,霍以骁忙碌,且因着太常寺的案子,他也被各方盯着。

    为免麻烦,温宴与霍以骁这期间只见过一次,还是匆匆交流几句就散了,而案子的进展和想法,多是靠阿贵或是岁娘传信。

    温宴知道霍怀定的想法,通过闵郝去摸一摸兵部的底。

    只是这些时日,收效甚微。

    可案子必须要有进展,不能一直拖下去,最多再拖十天半月的,就得给皇上、给朝廷一个交代。

    毕竟,明面上,都察院查的是太常寺和户部勾结贪墨,而不是兵部如何如何。

    与此同时,他们还得解决与方启川的买卖。

    方启川扯住了闵郝,温宴和霍以骁得替他把倒卖宫中物什留下的小尾巴给去了。

    为此,温宴今日要进宫一趟。

    瞅着时辰,温宴收拾妥当,带着黄嬷嬷入宫。

    出了见成安公主之外,她还带了温婧的两幅新画作。

    成安打开看了,道:“成欢的想法还真多,不肯让你家中姐妹一道商量款式,只让送各种花样来给她灵感,她要自己给她那猫儿画衣裳,不是我说,成欢画画比我强不到哪里去,都拿不出手,等她画出来,得改作冬装了。”

    温宴莞尔。

    成安也就是顺口一说,其实心里也知道些。

    看花样、改衣裳,不过是锦华宫里的说辞而已。

    成欢没有那么别扭,十之八九,是温宴与锦华宫有些事儿要暗暗谈。

    温宴不说给她听,是不希望她蹚浑水。

    成安与温宴说了几句,便让温宴离开。

    温宴熟门熟路到了锦华宫,被白嬷嬷引着进去,殿内扑面而来的凉意让她不由缩了缩脖子。

    朱晟出事,并没有影响锦华宫的吃穿用度。

    锦华宫对皇位已经没有威胁了,俞皇后自然不用在这等事情上为难冯婕妤,甚至,她很大度,大度到让冯婕妤与恩荣伯府的矛盾越发深了。

    冯婕妤对俞皇后恶心得不行,但她绝对不会在生活上克扣自己,能舒服,就不憋屈。

    她向来怕热,有足量的冰盆,做什么不用呢?

    “是了,你身体不怎么好,”冯婕妤见了温宴,招呼白嬷嬷给她拿一条毯子,“裹着说话吧。”

    温宴道了声谢。

    时间不多,温宴开门见山:“娘娘,前回说的那只簪子,您有想起来些什么吗?”

    方启川倒手过的小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为了稳妥,他有很多销出去的门路,以至于那簪子重新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时,他压根没想起来去岁把这东西卖给了谁。

    后续想了又想,有了几个人选,方启川拐弯抹角地去问,答案不尽如人意。

    他找到了当时买簪子的人,但那也是个贩子,后续不知道经手几道,更不清楚去了哪里。

    追不到去处,便先寻来路。

    方启川不晓得簪子的主人,温宴便向冯婕妤求助。

    “你先前说了之后,我也想了不少办法打听,”冯婕妤道,“年初时,成秀宫上报过丢了跟珊瑚掐丝簪子。”

    温宴想了想:“成秀宫?那里闲置了有些年头了吧……”

    “原是先帝爷的兰贵人、梅嫔的住处,兰贵人去得早,但梅嫔还在,便照太妃娘娘的意思,没有把人挪出来,”冯婕妤道,“去年夏天,梅嫔也归了,成秀宫做了几场法事,直到今年年初,才把旧物什整理出来。

    当时报上来的,就有那簪子。

    听说是兰贵人的首饰,我随皇上入宫时,她就已经不在了,我没有见过她的东西,因而也说不准丢失的簪子是不是你问的那一支。”

    温宴道了声谢。

    冯婕妤道:“我听说,闵郝的案子牵扯不少?他和董治胜是不是……”

    见温宴没有立刻答,冯婕妤补了一句:“我也不是催你,我说过久些慢些都无妨,这些耐心,我还是有的。董治胜是只狐狸,尾巴不好抓,我只是希望你别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试试的机会。”

    “娘娘提醒得是,可惜,现在还没有发现闵大人与董大人往来过密的证据,”温宴道,“娘娘,即便真的抓到了工部也有做假账贪墨的问题,董大人完全可以甩到韦仕头上,自己学方大人,求一条退路。只要应用得当,他极有可能全身而退。”

    死人不会说话,死人可以背一切罪名。

    与其让董治胜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不如“放养”,等李三揭从内部发现问题。

    冯婕妤明白温宴的意思,点了点头。

    温宴离开锦华宫。

    半道上,许是冤家路窄,许是就在这里等着她,温宴拐过一道弯,看到了闵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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