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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了一个时辰的小字,幼章的心才算静了下来。

    洗了洗手,约好要到后院亭上看琀之吹曲子。

    疏影给她系雪貂披衣,却不见早时出门的那件,暗暗疑惑,“奇了怪了,姑娘你早晨出门的披衣去哪了?”

    幼章吱唔,不敢实说,“许是我随手扔哪了,哎,不过一件毛匹衣裳,值不得什么。”

    冬来亭上的凉凳都换成了可倾靠的实椅,琀之站在亭上,试了试最新的小曲。

    吹到一半,身后有声,来人靠在椅上,愧叹了一声。

    琀之惊到,停了手里的曲子,转过身来,见着是葛琳坐了过来。

    “琳二爷。”

    与葛琳的接触不多,不光是他,许是府里多半的人都不知自个儿的秉性。

    葛琳便坐正了起来,“是我扰了你?”

    琀之行礼,“自然不是。”

    复行礼要退,他出声拦住,“妹妹吹的是刘克庄的梦孚若?”

    琀之停脚,点头。

    他暗自笑了一声,“原来天下的玲珑人都在身侧。”笑完又有些伤感,跟她说话,“你先别慌着走,许是你也知道我近来的遭遇,我近日甚闲,你不如陪坐着我说说话。”

    琀之慎中又慎,坐了下来,咳了一声,“是知道的,二爷今日仕途不顺,应当过几日便能好。”

    “怎么好,”他摇头,内有玄机道不得,“闲赋在家已有多日,年前怕是得不了召见喽。”

    今日风大,亭上的红灯笼吹得吱嘎作响,二人坐着吹了会风,相对无言。

    多半会,葛琳靠下身去,手敲节奏,跟她说,“贺新郎会吹么,我给你压压调。”

    琀之看他模样,世人总有八九不如意,连葛琳这样的人也活得不恣意。

    拿起玉笛吹给他听,席上的曲,自是忧伤。

    笛声起,葛琳便也唱了起来,“妾出於微贱。小年时、朱弦弹绝,玉笙吹遍。粗识国风关雎乱,羞学流莺百啭。总不涉、闺情春怨。谁向西邻公子说,要珠鞍、迎入梨花院。”

    葛琳压着嗓音去唱,比得上寻常的小馆哥儿,听来让人更觉伤感有怀。

    从桥这里走去,琯之是闻见声音寻来,果真是他二哥,这模样,不禁让她潸然泪下。

    那里一首曲子吹完,琯之听见他二人对话。

    “你吹的高了些,反倒失了味。”

    “本就是随心所欲的曲谱,哪有个定数,一千人有一千种手法,二哥哥非要执意做什么?”

    葛琳被她点化,笑了声,“你说的对。”思了思,又说,“你再吹来,我唱后半句。”

    此时曲调又变了音,不再婉转徘徊,二哥的声音便起了来,依旧是南腔秦淮河的小调,不细听,不知道里面的变化。

    “身未动,意先懒。

    主家十二楼连苑。

    那人人、靓妆按曲,绣帘初卷。道是华堂箫管唱,笑杀鸡坊拍衮。

    回首望、侯门天远。我有平生离鸾操,颇哀而不愠微而婉。

    聊一奏,更三叹。”

    一路哭着往回走,是了,谁都比自个儿通透,皆是言行甚微,自己不过一时荣誉,却觉得看尽天下事,既然那人如此狠心,又何必执着,且安分过自己的日子就是。

    回首望,侯门天远,都是黄粱一梦而已。

    她拔了腰间的折扇,湖面结冰,她扔了进去,滑了一尺远。

    学不得何必强求。

    擦了泪,走出了曲桥,见着前头幼章与丫鬟来,回头看,是看不见人影,但总不想二哥哥那副模样在旁人面前显现。

    “幼章。”

    “琯之,”天寒地冻,“你怎么也来后院了?”

    “随意走走罢了,你要去何处,是约了谁,我从那里过来,没见着人,想必你那人给忘了,你与我来,我有话要与你说呢。”

    被她拉着,幼章只好跟她走了。

    葛琳遭暗贬,葛琼是知道的,于大事比起来,这算不了什么。

    裕亲王旁的都好,只是时而鲁进。

    镇国侯府谢家一时压不下去,是事实,他查案在手,知道谢家内里购脏多年,林园是幌,私下的交易谁都有,只有心人偏那日借故烧了园子,让他查到了这头。

    裕亲王太过急功近利,被圣上斥责,便抓着镇国侯府不放。

    清晨上门走一趟,跟他冷了脸,“谢家的案子谢家找理由替了,王爷怎就要固执如此呢?”

    裕亲王不满宣德殿前圣上的召见,二人同跪,皇帝却偏偏只见了平公一人,“溪川,你我都知道,这明面上是失火误事不假,内里的事情,只待我秉了圣上,还怕圣上没有裁断么?”

    “糊涂,”葛琼止他,“大事在手,怎能急一时之劲,今日你压了镇国侯府的气焰,明日圣上悔疑,反倒怪你不近人情,我不是不让你手底下的人写折子,只是不在今日。”

    “这……”

    “理由有二,你细想,第一,你降不详之兆已是定数,皇帝到底有没有心思不清楚,确是有心晾你跪城门不假,林园失火,谢家同样自请降罪,圣上却独独召了她进殿,何意?”

    “圣上有心偏袒?”裕亲王被提点,如若这样,圣上有心放过的案子如再起波折,事后当真是要怪他不仁不礼了,“那这第二呢?”

    “你已然陷入与太子争夺姜公的的事件里,太子大度,你却,由着十一王犯了他的忌讳,是为大不韪,他之心,难断异常,如若因此事偏袒了东宫……”

    “嘶——”裕亲王才知厉害,“是我不贤,这件事上就算是下策以为给姜公的礼数,我也不能拿镇国侯府的事计较了,当学东宫,礼贤下士为上上策。”

    “是这个理。”

    裕亲王登门赔礼,大雪深下了起来,门童站立门外,“我家主子说了,倘若裕亲王的人来,便请到内侧,以茶供之,先生,请。”

    十一王跟随其后,左右没见着那日的侍卫,也不见着姜俞饧本人,“你家主子呢?”

    “年岁将至,我家主子回了一趟淮左,不日便归。”

    裕亲王便问,“姜公可有说何时归来。”

    “年后狩猎时分。”

    狩猎?东宫得到的话也是如此,雪再下起,太子已经不能下榻。

    成亲王搀扶,喂他吃药,“二哥怎么就如此钟意那位姜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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