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五刻,五更的梆子声敲响了有一会儿,天色却依旧擦黑,城内只有需要早起的人家零零星星亮起了灯火。

    这座县城还没醒来。

    澍阳县的城门刚打开,城外的寒气似乎立刻便涌了进来,守城的军卫搓着手对着掌心哈气,便听到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之声,其间夹杂着车轮转动的声音。

    这么早就有人进城?

    一般进城的都是从乡下过来卖货的,但是乡间路途遥远,又不是家家户户都有马车,即便是赶早,也不可能五更不到就出门的。

    要知道城外一片荒山野岭,夜间还不知道有没有邪物作祟呢。

    所以即便寅时就开城门,通常情况下,也要到卯时之后才会有人陆陆续续进城。

    那军卫凝神听了会儿,发现马车似乎不止一辆。

    这怕是那些从外乡过来的人连夜赶路,就掐着开城门的时间进城呢。

    胆子到挺大,听声音也不是什么人多的车队,看样子昨夜是在外露宿了。

    马车行进的速度挺快,没过多久,便靠近了城门。

    一辆不算华丽却挺宽敞的马车在前面,由一个车夫赶车,后边跟着一辆简单的小马车,外边却坐了两个人。

    马车在城门前停了下来,车帘子掀开,从里面下来一高一矮两个女孩子。

    个子高的女孩子一袭红衣,唇红齿白,模样俊俏,个子矮些的那个衣着朴素,模样倒也还算耐看,就是肤色偏黑了一些。

    这两个女孩子一眼便能看出一个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另一个说丫鬟吧倒也不像,看着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

    这时候后头那辆小一些的马车也停下了,里边又下来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穿着碧色的丫鬟服,扎着双丫髻,一看就是婢女模样。

    看来这位才是正经丫鬟了。

    却不知前头两个女孩子身份悬殊,是怎么结交到了一起的。

    守城军卫一边好奇地拿眼悄悄打量南非溪与虞夏两人,一边略略检查了一下马车,发现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便放行了。

    马车进了城以后一直往西,绕过前面的鳞次栉比的街铺、规整气派的高檐大户,停在了一个巷子前,巷子尽头有条小河沟,河沟边上,有一排低矮残破的小屋。

    巷子狭小,马车无法再前进了,虞夏与南非溪自马车上下来,让其他人在原地等候,两人徒步走了进去。

    顾大宝留的地址是河边左起第三家。

    昨日玄师大会结束,他们连夜往澍阳县过来,估摸着城门已经落锁,便在山林中露宿了一宿,许是两人都是有修为在身的玄师,又或者如今盛世太平,除了有几只野兽经过,叫南非溪轻易出手赶跑了,倒也没遇到其他的危险。

    两人走到顾大宝家门口,轻轻叩了叩门,等了片刻,里边却没有任何声响。两人对视一眼,又加大些力气叩门,然而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家里没人么?

    此时天还黑,夜间的凉气还未散,河边已经蹲了几个早起浣洗衣服的女子,见来了两个生人,早就暗中打量,见二人敲门没敲开,便有人张口问她们:

    “你们是找这家人么?”

    虞夏扭头看去,却见问话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穿着厚厚的布袄,上边还打了几块补丁,手上生了些冻疮,看样子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子。

    虞夏对那女孩子拱手问道,“这位姑娘,您是认识这家人么?我们是顾大宝的朋友,他托我们过来姐他妹妹,怎么好像他们家没人?”

    听了虞夏的话那女孩子的脸色却有些奇怪,“我是他们的邻居,顾大宝这几日不在家,他妹妹都是我在照顾。只是昨天也有几个人过来说是顾大宝的朋友,把他妹妹接走了,你们来晚了一步。”

    什么?

    虞夏闻言一惊。

    据她所知,顾大宝过来参加玄师大会之前确实托了邻居暂时替他照顾妹妹,但是接走他妹妹的事,他只托付给了南非溪,怎么这女孩子却说他妹妹已经被别人接走了?

    虞夏心底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那些人长什么模样,什么时候来的?”虞夏急急问道。

    女孩子见到虞夏这模样,脸上闪过怀疑之色,又抬眼打量了一下站在远处的南非溪,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虞夏心知这女孩子是不信任自己了。

    “这是她兄长写的亲笔信,我们确实是顾大宝的朋友,受他所托过来找他妹妹。”南非溪走了过来,把先前顾大宝亲手写的信取了出来。

    那女孩子看了那信一眼,却因为不识字,也无从分辨内容,只是见南非溪衣着气度不凡,想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看着不像是坏人,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那女孩子脸色有些发白,不安道:

    “昨日来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拿出了顾大宝贴身携带的一个荷包……那荷包对他有特殊的意义,他从不离身……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才相信了他说的话,让他们把小宝带走了。”

    虞夏与南非溪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之色。

    “那两个人什么来历?那荷包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为什么你们轻易相信了他们说的话?”

    那女孩子被虞夏这一连串问题问愣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边上另一个浣洗衣服的三十多岁的妇人听了半天,这会儿扭头接话道:

    “那是他心上人给他绣的荷包,后来两人不知怎么回事婚事没成,但是顾大宝对那荷包依然宝贝得紧,有一次不小心弄丢了,急得团团转,不吃不睡找了两天才给找回来,不然我们也不会知道这事。”

    “那两个过来接他们的人啊,穿着倒是挺讲究的,都是上好的料子,男人大概三十多岁,长相挺普通,不怎么能叫人记得住,小孩子五六岁的样子,皮肤非常白,好像从没晒过太阳。”

    “对对,”先前同她们说话的女孩子也立刻点头附和,“那两个人特别面生,绝对不是我们澍阳本地人。”

    虞夏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据她所知,顾大宝并不认识她们口中说的一大一小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又是从哪儿得来的荷包?又是如何得知顾大宝家里的情况?他们为何要带走顾大宝的妹妹,又把人带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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