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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所有人焦灼不安的时候, 乔晚还在打架。

    李判很强。

    判定胜利的方式很简单,只要击中了任意一处命门就算她赢。

    但男人提着白鞘小剑, 青袍衣衫无风自动, 犹如一座巍峨高山,拦在了乔晚面前。

    “古之善守者, 以其所重禁其所轻, 以其所难止其所易”。

    法修的守招, 是难得的以攻代守, 处处杀招, 以雷霆手段威逼对手不敢侵犯。

    这连环的攻势, 也是滴水不漏的守势, 在这攻势之下, 很少有人敢以身试法。

    就比如,那一排正炯炯有神围观着的小白菜们。

    “怎么?”男人看了乔晚一样,“这就服软了?”

    乔晚默不吭声地握紧了剑, 李判越难缠, 反而越激发了她的好胜心。

    回忆着识海里和伽婴那三天对战,乔晚一个蹿步冲了上去。

    伽婴的战技来路繁杂,千变万化, 不拘一格, 基本上好用、趁手,他都能拿来用,还能把对方的路数吸收进自己的招式里,每一次和人对敌, 都是他自己修为和战技更精进的时候。

    他已经习惯了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

    修真界打架其实大多数都是“动感光波对轰”,每每打架都要打得个地动山摇,在更看重修为的情况下,战技一向不是很受重视。

    妖皇伽婴就是整个修真界,少有的,重视战技的修士。

    不过,伽婴的战技虽然自成套路,但自己压根就没有给这些招式起名字的意思。

    起手,招式随意组合,千变万化,永无止境。

    乔晚还没修炼到像伽婴这样信手拈来,任意组合的地步,在识海里入静三天,她只能一遍一遍重头回溯。

    简而言之,就是配合当初伽婴亲自的指导,总结归纳,找套路。

    乔晚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前世三年的高中学习生涯,总结答题模板,找套路她是一流的!

    伽婴的出招,基本上就是拳脚掌肘的组合,和她过招的时候用到的招式不多,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两三种。

    一招手,一招拳,一招腿,大道至简,这三种平平无奇的凡人武学,配合妖气,愣是让妖皇伽婴给玩出了一朵花。

    于是,在识海里入静了三天,乔晚终于努力梳理出了点儿门道

    第一种,是近身的时候。

    伽婴近身的时候,擒拿路数有点儿玄妙,主要用来制敌和防御,招式变化莫测,机敏灵动,修真界一般都叫无相诀。

    乔晚学了半天,才勉强摸索出了点儿意思。

    第二种,就是那五条龙气。

    但凡王族,不论仙凡之别,都有龙气护体,伽婴身上有,普通的凡人帝王身上有,就连她难兄难弟甘南身上也负有龙气。

    每个人的龙气出招方式都不大一样。

    伽婴的龙气不同之处在于,这有点儿像袖里乾坤,龙气附着在袖子里,衣袖上也暗藏气劲,可能是因为捡了个魔域帝姬的身份,乔晚发现她自己也有龙气,她的龙气,是暗黑色的魔龙,颜色黯淡,暂时没开发出什么用处。

    在识海了狂刷了三天的“三天伽婴一天模拟”,乔晚最后也只总结出了这两种套路,这还是建立在伽婴曾经指点过她的基础上。

    毕竟,这世上招式要是这么容易被人看透,也就不存在什么门派秘而不宣的典籍和剑谱这玩意儿。

    但就她目前这个情况而言,乔晚已经很满意了。

    如果说这世上,有以儒入道,以法入道的,那妖皇伽婴,就是纯粹的以武入道!

    在识海里揣摩着伽婴招数的时候,乔晚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好像就更深了点儿。

    和其他人想象中那个不打架不舒服的残暴妖皇不一样,伽婴,是真正地沉淀下心在修炼,享受修炼,乐此不疲地去挑战其他修士,在一次次生死的考验中,把自己的武道锤炼得臻于完美。

    这个男人,出乎意料的沉稳可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耐心也有动力。

    想到这儿,乔晚有点儿后悔,早知道她就答应替伽婴他打工了,有这么一个成熟可靠,员工福利待遇一级棒的老板和靠山,她干嘛还要白手起家自己创业!!

    不知道请他来当书院的客座教授,究竟可行不可行。

    乔晚和李判死磕的时候,郑温良摸摸脑袋:“山长能行吗?”

    那可是李师叔啊!他们整个书院的排面!

    这么多年来,他们就没一个能击中李师叔命门的,无一例外,全部阵亡!

    抛弃了妙微步法,乔晚一路猛攻,步法小,重心稳,出招迅疾如雨,急促而有力!

    而李判这边儿,下手也十分果决狠厉,不留情面。

    看得郑温良和绿腰,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这哪里是指点啊,这看上去凶残得简直像在相杀。

    杀意。

    乔晚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战技融合在剑招里,这是有杀性的,有血性的,知道自己去向的剑,不论前方李判的攻势多凶猛多霸道,都一往无前。

    刚逮住一个空隙,乔晚一个蹿步,立即跟上。

    就在这紧急关头。

    “无相诀”,启!

    这是……

    李判微露讶然,这有点儿像妖皇伽婴的路数?!

    就在这略一失神的刹那间,剑光一现。

    紧跟着“无相诀”,剑一·速杀!

    剑尖直指男人眉心。

    李判收回了那点儿惊讶,面色不改地收了剑,嗓音如剑鸣般冷冽:“算你过关。”

    男人终于露出了抹微笑:“你赢了。”

    书院小白菜们目瞪口呆,顿了一秒之后,都沸腾了。

    这是李师叔诶!这可是李师叔!山长入静了三天,竟然能在李师叔手下撑这么长时间,还成功击中了师叔的命门!

    漂亮,太漂亮了。

    这以硬打硬,以暴制暴的打法,实在是太漂亮了。

    这个时候,如果有和伽婴交过手的,一定能一眼看出,乔晚身上有那个当世妖皇的影子。虽然战技和那伽婴相比还有点儿粗劣不够看,但已经有了那么点儿大开大合的霸气。

    李判:“看见没,都学着点儿。”

    “现在几时几刻了?”白剑入鞘,李判沉声问。

    郑温良如梦初醒,赶紧去看了眼漏刻:“还有不到一刻钟了!”

    “来不及了!”

    乔晚飞快问道:“书院有飞行法器吗?”

    一众小白菜露出个“无语凝噎”的表情:“你说呢。”

    在这目光之下,乔晚只能选择了修真界最平民的出行方式。

    架起剑光,冲啊!!

    *

    人头攒动的花座峰上,等了这么长时间,眼看着陆辞仙还没来,终于有人失去耐性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还打不打了?”

    “这陆辞仙该不会真跑了吧!”

    “亏在下还以为这陆辞仙是条汉子!呸!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草包!”

    “这也不能怪陆辞仙吧,再怎么说,方凌青好歹也是崇德古苑礼字辈的,打不过就跑,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正主出场,被欺骗了感情,花座峰上怨声载道。

    还有半刻钟了,就算不知道窝哪个地方修炼去了,这个点也该来了吧?

    这个时候,各门各派都已经陆续赶到了。

    善道书院和梵心寺是结伴而来的。

    远远看过去,就看见了一朵盛大的金色莲花,盘旋在鸠月山上方。

    那朵金色的莲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渐渐有将莲花峰吞噬在其中的意思。

    “这是梵心寺的金莲?”

    花座峰上的人纷纷不淡定了。

    光明殿弟子一愣,眼看着金莲稳稳地降落在了莲花峰顶,彻底将莲花峰“一口吃了进去”,取而代之。

    这莲花峰是鸠月山标志性建筑。

    才逼走了岑师弟,今天又来砸场子,光明殿弟子咬牙,这善道书院和梵心寺这是几个意思,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有人皱眉。

    这一场盛会,客人暗地里较劲没关系,但这一进门,就要砸了主人的场子,梵心寺这是等不及要踩着光明殿上位了吗?!

    一人低声:“都说妙法尊者心魔深重,如今看来,倒可能是真的了。”

    修真界各门各派的演变,其实是个此消彼长的过程,不是你踩我一头,就是我压你一头。

    大光明殿这几年一直没什么大动作,梵心寺倒是动作频频。

    如果说,大光明殿这是恪守禅门规矩,低调谦逊,想憋个大的。但到了这地步,也该放大招了,到现在都没动作,看来,大光明殿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资源就这么点儿,各个教派之间彼此倾压,只要谁家但凡露出了点儿弱势,立刻就会被其他几家练手给咬住。

    “听说,前几天三家刚联手要走了妙法尊者的那小徒弟。”

    “看来这禅门内部又要变天了。”

    既然大光明殿元气和声望确实大不如以往,那这次论法会和梵心寺拉拉交情倒也无妨。

    在座的各派长老,各个都是人精,眼看这花座峰上微妙的局势变化,心里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啪啪直响。

    唯独昆山这边儿,依然稳如泰山。

    暗部弟子们沉默地伺候着,马怀真舒舒服服地坐在轮椅上。

    昆山之前虽然被乔晚打了一次脸,打得有点儿疼,但毕竟还是稳坐着这头一把交椅,地位暂时无人能撼动。

    牵扯不到自家身上来,马怀真也乐意看戏。

    在这金色莲花上,善道书院卢德昌与梵心寺的梵海禅师,并肩而来。

    一眼扫去,梵海禅师大笑道:“这花座峰不愧是鸠月山,如今一看,果真壮丽险峻。”

    放屁!

    光明殿弟子纷纷怒目而视,梵心寺的这朵金莲几乎把整个峰顶都笼罩在了自己的范围之下,真当他们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意思吗?

    就算这花座峰,景色再瑰丽又如何,还不是被他们梵心寺踩在脚下。

    卢德昌的目光落在了空定禅师脸上,状似关切地问:“今日三教论法会,妙法尊者难道还未出关吗?”

    “还是说,我们这几家加起来,也请不动尊者多看一眼?”

    “都这个时候了。”卢德昌意有所指,“尊者若还不出面,只怕这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是什么流言蜚语?”

    就在这当口,一道雷霆般不怒自威的男声突然在整个花座峰上乍响。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尊足有数百丈高的金色佛像从花座峰上缓缓升起!

    霎时间,整个花座峰几乎都笼罩在了佛光之下,足以遮蔽天日的金色巨佛,手持法器趺坐着,神情无限慈悲温和,垂眼俯瞰着这花座峰上所有人。

    在这佛像的凝视下,花座峰上所有人几乎都成了那恒河沙数般的渺小一点,成了这佛光普照下,苦海中的芸芸众生。

    既然是坐佛,那坐着的地方还缺一个莲台。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那庞大的佛像虚影,缓缓地落在了梵心寺那朵金色莲花之上,心里也不约而同浮现出一句我勒个擦。

    还有这种操作?

    光明殿弟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都欢呼了起来。

    尊者!尊者终于出关了!

    不出关也罢,一出关,这佛像一屁股就坐在了梵心寺的莲花台上!

    不是要盖过这花座峰上的莲台吗?!

    光明殿的弟子纷纷扬眉吐气。

    现在你们梵心寺倒是盖啊!

    梵心寺的莲花台,那可真是打瞌睡送枕头,屁股累了给人伸垫子,正是时候。

    峰顶,峰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抬头看去。

    只见一道金色的佛光翩然而落。

    佛者背靠佛像,一步一步,不疾不徐。

    宝相庄严,袈裟如云滚滚,每走一步,脚下化作万千佛光。

    这是妙法尊者!

    谁说妙法尊者心魔深重,已经入了魔境的?这佛像!这气派!还是那个无可动摇的佛门巨擘!

    在这威严之下,这谁还敢传流言蜚语?

    眼见此情此景,梵海禅师和卢德昌,脸色齐齐都绿了。

    齐非道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收敛了点儿,这就是大光明殿妙法尊者?

    卢德昌面色一凛。

    扣了他这小徒弟,妙法这是按捺不住,终于出面急着给他那小弟子找场子了。问题是,妙法真出面了,却和他想象中,或者说探听到的消息有点儿不太一样。

    面前的男人,全身上下不见有一丝一毫的魔气。

    在所有人仰视之下,佛者走到了卢德昌和梵海禅师面前,嗓音淡淡,不怒自威:“多谢两位道友光临论法会,还请下了花座峰入座。”

    刚!是真的刚!

    妙法拧着眉,言语冷厉,一来就毫不客气地赶人滚下峰顶,来一个怼一个,来两个怼一双。

    但不知道为什么——

    光明殿弟子挠挠头,总感觉,今天的尊者,好像脸格外的黑啊。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得知真相的小沙弥,压力山大地默默合掌,一闭眼,脑子里就浮现出佛者被缚灵锁帮着,衣衫不整,吊在山壁下的画面。

    阿弥陀佛。

    而在缥缈云层之外,剑光穿云破雾,飞速赶来。

    还有一分钟了!

    乔晚深吸一口气,开足了马力,御剑一路狂飙!

    眼看着花座峰已经近在咫尺!就在这时,一座巨大的金色佛像突然升腾而起!

    乔晚一惊,想要刹车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架着剑光,火急火燎地冲了过去。

    听到这云外剑鸣声,连同妙法、卢德昌在内,所有人都抬头看了过去。

    卢德昌脸色彻底绿了个透:又有人来搅场子?有完没完?!

    随着花座峰越来越清晰,峰顶上的人面目神情已经清晰可见。

    一个刹那间,目光相接中,乔晚清楚地看见了峰顶那华丽威严的佛者,和那绀青色的,深深的目光中,翻滚着的莫名情绪。

    要是不停住剑势,就只能一头冲向妙法,但要想刹住车,躲开面前这“黑脸魔佛”,就只有卸下剑光。

    在“奔向妙法的怀抱”和“收了剑光赶紧溜”之间,乔晚心跳漏了一拍,当即立断,奋不顾身地选择了后者,果断收起了剑光。

    剑光一收,脚下没了依仗,整个人极速向下坠落。

    五

    四

    三

    二

    一

    最后一秒。

    砰!

    只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在众目睽睽之下,少年从天儿降,一头砸在了所有人面前!

    方凌青吓了一跳,往后警惕地一蹦!

    剑尾在半空拖开了那半截剑光,被风一吹,渐渐消散在了花座峰上。

    顶着一脸血,少年在所有人惊悚的目光下爬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咳出一口血,有意忽略了背后那凌厉如刀的视线,故作淡定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方道友,好久不见。”

    靠着轮椅,老神在在围观的马怀真眼皮一跳。

    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好一出大戏。

    这二缺二号出场方式,真有点儿眼熟,让他想起了当初炸飞了他家山头那小混蛋。

    这可真是,嚯,怪牛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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