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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8、

    “那倒也不一定,说不定其实是有人在咱们眼前演戏呢!”

    舒舒转眸瞟四全一眼,“你可以低估咱们家侧福晋,可是你当真不能低估了皇后娘娘去。她与沙济富察氏主动修好,面儿上是为了她三妹妹出嫁后好作人;可是内里,又何尝没有在我眼皮子底下布局的道理。”

    舒舒抿一口茶,放下茶碗。

    “咱们家侧福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这几年鼓鼓捣捣地办过什么事儿,自逃不过我的眼睛去……故此你想啊,皇后娘娘得是多大的心,才能跟咱们家侧福晋重修旧好去?除非……皇后娘娘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眼前的情势明摆着,我已是暂时没法儿管家了,她自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去,利用我守孝这二年,将咱们家侧福晋攥进她的手掌心儿的话,那她就更容易牵制我了。”

    “可她自然也知道我是什么人,她便也总不至于在我眼前这么明目张胆地布局。她想麻痹我,自然需要在我眼前安排一场戏——叫咱们瞧着侧福晋挑着赵氏去争辉发那拉氏的宠,看着仿佛她与皇后娘娘不睦,实则不过是在演给咱们看罢了。”

    “要不,你瞧辉发那拉氏怎么一点儿都不反抗啊?她家虽说是内务府包衣,可是凭她阿玛内务府二品大员的官职,又是与阿哥爷的大舅盛住公爷一起在皇陵办差,只需叫她阿玛跟咱们大舅爷言语一声儿,就什么都解了;”

    “又或者也可以凭她堂姐,她堂姐好歹是我母家明公爷的福晋,我都得尊称一声嫂子,这便无论在我这儿,还是在皇后娘娘那边儿,都能递得上话去。”

    “所以说啊,若咱们家那格格她想要反制赵氏,甚至是咱们家侧福晋,都不难。可是她偏偏忍气吞声,连阿哥爷那都不告一状去,更没到储秀宫皇后娘娘跟前去求救……你当她天生的好性儿?她不过是在尽职尽责演好她的戏罢了,配合着皇后娘娘的心思,合着伙儿地蒙骗咱们罢了。”

    四全听着,脸色也有些变。

    舒舒凝着四全,轻笑一声,“亏你还在她跟前伺候了那好几年,却原来还看不透她啊。”

    四全尴尬地搓搓手,“奴才愚钝,若不是主子您提点,奴才还被蒙在鼓里……”

    舒舒点点头,“以后自管多花些心思在侧福晋身边儿的那几个人身上,叫他们也都机灵着点儿,将平素侧福晋进储秀宫的言情神态都盯看仔细喽,别回来就敷衍两句,便能轻易交差、得着好儿了。”

    四全讷讷称是,这便要告退出去。

    舒舒想了想,“去叫那格格过来一趟。”

    四全微微一怔,“主子不是说……守孝期间,且叫侧福晋和二位格格她们闹去,咱们不管么?”

    舒舒哼了一声儿,“我是懒得管她们。不过,我好歹也得给她堂姐、我们家明大嫂子几分颜面去。如今还正是我用得着我那明大哥哥的时候儿,我指望着他替我出力呢。”

    .

    十月皇上的万寿节,按理舒舒这个当儿媳妇的,就算要为娘家父亲守孝,可是因君臣之礼,她也完全可以在十月就释服了,只承担皇子福晋的差事就是——毕竟这时候成年皇子就绵宁一个,她就更是唯一的皇子福晋了。

    她如此坐不住了板凳,为的也是这个,她得积极地为“复出”做准备。

    怎料得,刚到十月,皇后那边儿就传下话儿来,说念在她为父亲守孝之心诚挚,再加上她亲姑姑——庆郡王福晋也薨逝了,知道她心下必定悲恸,故不忍心叫她强颜欢笑,这便免了她在皇上万寿节上的礼,不必随着宗亲福晋们一同彩衣贺寿了。

    舒舒当场气得好悬没将茶案给踹翻了去。

    说来也真是巧了,她的亲姑姑——庆郡王福晋薨逝得也太是时候儿了!若只有她阿玛一个人的孝,她还有皇上万寿这理由给抵挡出去,可是七月初十,她姑姑却又薨逝了。

    皇后得了信儿,除了遣总管太监致祭之外,还特地派人传话儿给她,说十七福晋因所出儿子皆已不在,母家子侄又不便进王府代为尽孝,既然舒舒是十七福晋的亲侄女儿,想必舒舒心下也对十七福晋的薨逝而倍感悲痛,故此就准舒舒在内连同十七福晋的孝,一并尽了吧。

    皇后这旨意,自是体恤十七福晋之意,可是这却当真不是舒舒自己想要的,且尽数打乱了舒舒原本的计划去,她怎不着恼!

    三公主初定礼那天,也正是赶上三公主的初定礼。皇上在保和殿设宴,十七王爷作为三公主的亲叔叔,自是进宫领宴去了。

    王公大臣们欢欢喜喜地往宫里来,舒舒独自坐着车孤孤单单出宫,往十七王爷府去。

    十七王爷侧福晋武佳氏率领内眷迎出来,舒舒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点点头罢了,说一句“小婶子,你有心了”,这便进内行礼,再没旁的话可说。

    ——她姑母生前在她面前也不是没埋怨过这个武佳氏。

    明明只是个汉军的丫头,阿玛官职也不高,不过只是个副将,结果儿却破天荒地成了十七爷的亲指侧福晋。

    这命已是够好了,更不知如何就笼络了王爷的心去;更叫人难受的是,等十七福晋的两个儿子都夭折之后,这武佳氏偏生下了儿子来。如今这十七王府里,武佳氏自是母凭子贵,俨然实际地位早已经超过了她那位嫡福晋去。

    尤其到了这两年,十七福晋知道自己的身子每况愈下,一在舒舒面前提起这侧福晋来,总是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她们姑侄两个都是当皇子嫡福晋的,心下最厌恶的便不是什么凭生子请封的侧福晋,也不是什么官女子侍妾了,而就是这些由皇上亲赐的侧福晋——这些侧福晋地位高,是二妻,甚至是平妻,可以直接威胁到她们这些当嫡福晋的去。

    她能瞧得上武佳氏才奇怪。叫一声“小婶子”,说一句“你有心了”,已是客气。

    因今儿王公大臣们都为了三公主的喜事儿在宫里领宴,这便没有同时再分身来致祭的——也不吉利不是?顶多是派了家人代为致意罢了。

    舒舒坐在十七王府里瞧着这一拨一拨儿的人,虽然不是她自己的事儿,可是这心底却是一股子一股子的发凉。

    十七福晋,她的亲姑姑,皇子嫡福晋,死后不过是如此一个局面。便是得了郡王福晋的品级,可是但凡宫里有半点儿事儿,你这一条命都没了,却也都只能为宫里的事儿让步啊。

    她想到了她自己。

    她自己现如今也是个皇子嫡福晋,来日倘若自家阿哥爷没机会承继大统的话,那她的来日也就跟她姑姑差不多!

    ——便是阿哥爷封了王爵,她便是跟着成为了王爷的嫡福晋,又能如何呢?

    若不甘心这么着,那她和阿哥爷便得趁着还来得及,便好好儿地拼一场去!

    幸好,便是旁人不亲自来质祭,明安还是抽空儿跑来,亲自行礼。

    明安还是穿着花衣蟒袍来的,到了十七王府的门房,赶紧将存在这儿的一套孝服换上,又重洗面漱口过,这才进内行礼。

    明安行完了礼,知道舒舒必定来了,这便进内堂见礼。

    舒舒吸了吸鼻子,“明大哥哥来了啊……三公主的初定礼办得如何,想必会很热闹吧?”

    明安叹了口气道,“再热闹,也是别人家的事,我这心里只惦记着顾母的百日祭,恨不得早早儿脱身回来。便是不得不进宫领宴,也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舒舒抬了抬眉,算是接受了明安的说法儿。

    “这么想来,我好像也许久没见着明大哥哥了。今儿要不是因为姑母的祭礼,我怕还是要着不着明大哥哥的面儿吧?”

    明安尴尬不已,赶紧躬身道,“瞧您说的,您如今是二阿哥福晋,我不过是皇家的奴才,自是随叫随到。”

    “这阵子不是正做永定河大水善后事儿么,我是步军统领,这京城九门之内的事儿都是我的差事,圆明园河道重挑、永定河各处的疏浚,我都得亲自盯着才行啊,哪儿也容不得再出半点儿岔头了不是?要不,皇上可饶不了我。”

    “再说,我也终究是外臣,您又在宫里守孝,我这也不好没事儿就递牌子进内给您请安不是?”

    舒舒便笑了,“明大哥哥如今这官儿是当得越来越高,打起官腔来也越发的熟练了呀。”

    明安尴尬得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的官儿,除了世袭的果毅公之外,现成的步军统领等差事,那都是人家舒舒的阿玛布彦达赉留下来的。要是没有布彦达赉,哪儿有他如今这些现成的差事啊。

    舒舒也懒得瞅他,只缓缓道,“明大哥哥忙着差事,又是外臣,不宜时常入内,我也体谅。不过明大哥哥不便来看我,明大嫂子总成吧?”

    “终究明大嫂子还是我们家那格格的姐姐呢,进来一趟不光看我,也看了那格格不是?那宫里便没的拒绝的。”

    明安搓着手沉吟,半天才道,“……还不是因为大妹妹你如今在宫里守孝,暂且卸了家里的事,故此这会子就算我那内人递牌子进宫,这牌子也只会落到您家管家的侧福晋手里不是?”

    舒舒眯眼瞧着明安,缓缓地笑了,“我想我明白明大哥哥的意思了……这会子我守孝,我们家侧福晋当家,明大嫂子若是这个时候儿递牌子进宫来看我的话,明大哥哥便担心我们家侧福晋会多心。”

    “明大哥哥虽说是我的母家人,可是却也不想开罪我们家侧福晋……明大哥哥想的是左右逢源,是不是?”

    明安的脸臊得通红,却还尽力替自己找补,“哎呀我的大妹妹,你真是多心了。你想啊,我那内人终究还是你家里那格格的姐姐,她若是递牌子进内,您家侧福晋难免觉着她应名儿进内看您,实则是去看望那格格的……”

    “若是在您家侧福晋面前提您的话,那自是怎么都成,她终究只是侧福晋,凡事都得敬着您去不是?可是那格格不一样,那格格终究还只是二阿哥名下的使女……侧福晋自然不想见吧?”

    舒舒缓缓翻了翻眼睛,“明大哥哥说得倒也有道理。谁让咱们两家就这么巧,偏是亲戚里头套着亲戚的关系呢。”

    明安见舒舒这话里有缓和的余地,这便赶紧道,“不瞒大妹妹,您还不知道吧,咱们姑母的后事,都是丰公爷给料理的。便是因了这层,咱们也不好开罪您家侧福晋不是?”

    舒舒便眯了眯眼。

    明安嘴里的“丰公爷”,说的是丰绅济伦,也就是和硕和嘉公主与福隆安的儿子。福隆安死后,丰绅济伦承袭了父亲的一等忠勇公和和硕额驸的双爵位。

    在福长安倒台了之后,丰绅济伦已是成了沙济富察氏一家事实上的为首之人。

    丰绅济伦虽说没有他祖父傅恒、父亲福隆安、叔父福康安等人的功绩,不过此时也是总管内务府大臣,管着皇家的家务事。

    “……七月初十当日,因正值中元,十七王爷奉旨往东陵去行祭奠之礼,故此咱们顾母薨逝之时,十七王爷并不在京中。还是丰公爷得了王府护卫的禀报,这才亲自带人前来府中,替顾母料理后事。”明安言语之中,殷殷之情毕现。

    舒舒心下冷笑,知道明安真正不想得罪的人,自不至于是她家那侧福晋,而是如今身为沙济富察氏为首之人的丰绅济伦。

    只不过舒舒还是给明安留了颜面,没有当面说破,这便也点点头,“嗯,照着这个理儿,那咱们是该感谢人家丰公爷。我们家侧福晋既是丰公爷一家人,那我回去也得当面儿跟她过个话儿去。”

    明安这才悄然松了口气儿。

    舒舒瞥一眼明安,话题幽幽一转,“只是不知道明大哥哥可听说了,咱们顾母百日祭尚还未完呢,宫里已经传出话儿来,要给十七王爷续弦了。这可真真儿是,尸骨未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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