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围着几人打转的健硕黑马被吓得四腿一抖,骨碌转的眼珠里露出一股平日少见的机灵劲,当下也不管是如何坏了主子心情或是这混世魔王寻着由头捉弄自己,这个节骨眼上是不能犯浑的。黑风马蹄轻踹,小跑到姬凌生身旁,极为谄媚的把脑袋低下,姬凌生知它无赖的惫怠性子,压根懒得理这胆小畜生。 黑风抬起脑袋往姬凌生下巴处蹭了蹭,又伸出舌头舔了下,未讨来姬凌生半点怜悯,只吃了一口粘稠人血,血味渗口,又赶紧往地上卷起两撮青草清口。柳若兮瞧着这幕觉得有趣,这一家子主仆关系奇怪,养出来的马通灵非凡,脾性却是和那无良主子一个模子出来的。 姬凌生目光看向三个点子不好遇上硬茬的草寇,三人脸色惨白,这下局势真是一边倒了,这个皮白肉嫩的公子哥邪门得不行,见血的刀子挨了不少可就是不死,反而越战越勇,比一些游离在刀口上的草莽好汉还来得亡命。一番厮杀下来,用拖字诀都没能宰掉一个浑身是伤的姬凌生,自家兄弟能站着的只剩三个,现在有头体格尤为拔众的健马,那真是没法子打了。刚才杀红了眼,还敢把脑袋放裤腰带上搏一搏,现在清醒过来就没了这个胆,把脑袋放酆都门前看阎王心情收不收的事能不做还是不做的好。 随着姬凌生的逼近,几个两腿发软的贼人气势跌入谷底,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山贼鼠目一转,双腿一沉,就毫无骨气的跪了下去。 “姬公子,小的知错了,今儿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们吧”带头的贼人并不确实结果如何,只是看到姬凌生从头到尾没杀过一人才斗胆一试,后面的两个山贼看见同伴都下跪了,最后一点气节也烟消云散,跟着跪下,脸面哪有命来得重要,都有更没胆色的带头求饶了,那第二第三跪下好像不怎么丢人。 姬凌生认出前面那人正是先前最为聒噪的那个,对他下跪不怎么意外,爱出风头的往往怕事,跟黑风一个德性。姬凌生俯视着三人,脸上带有一贯的不屑,这种贪生怕死的孬种他实在瞧不上,但怎么处理还真是个问题。 姬凌生来回走动,衣角有血和汗掺杂在一起流下,滴滴答答落了满地,姬凌生感觉身体没什么大碍,身上的十数道口子不怎么痛反而有些酸麻,左臂虽然疼却最为轻松,如若无物,头有点犯晕应是疲乏所致。 见不得姬凌生有一丝意外的白月跑过来,哭着道“少爷,我们赶紧回去见郎中吧,你全身都是血。”小手想去拉他又怕弄疼他,只得揪着心在一旁望着。 从小吃不得一点亏,与人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姬凌生把柴刀藏在身后,怕白月见了害怕,摆手笑道“不碍事,这些都是他们的血,少爷我与人打架啥时候输过”,白月自然不信,前几年可有一次被人逼得闭门不出的难堪,只是知者甚少,白月强说着要他回城看伤,姬凌生拗她不过,只得说缓会再去。 柳若兮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气态还是不减,姬凌生瞥了她一眼,像是在拿她的不仗义说事,柳若兮回瞪过去,还没有消气。 从不跟人有过节,三申五令都是赔罪的白月出来当和事佬,拉着柳若兮袖子哀求道“柳姐姐,你就原谅少爷吧,他就是怕我有事随便说说,肯定不会真的留你在这的。少爷现在受伤了,我们还是先带他回去吧,回头你要打我骂我都行。”,柳若兮咬着银齿,心下恼火,他是肯定会把我留在这的,看着白月又要哭出来的神情,硬不起心肠,勉强答应。 姬凌生无视掉柳若兮心怀怨恨的眼神,眯眼看向跪着草地上的三个山贼,丢开手里的柴刀,三人见他丢掉武器,心中大定。姬凌生点了点三人,又指向泛着绿青波的河水,发号施令道“你们给我站到河岸边去,面朝河水,老实点,兴许我一高兴就放了你们。” 连带柳若兮在内的几人都一头雾水,三人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站在河岸边缘,往前一步就是宽宽的大河,河水清澈见底,三人轻松想到,跳河那敢情好啊,哥几个可都是水底小白龙,闭着眼睛也能在河里捉鱼弄虾,双手双脚绑上跳下去也不碍事啊。 第一个下跪的山贼讨笑道“这就不劳烦姬公子亲自动手了,我们哥几个自己跳进去就行”。 突出坏点子姬凌生哪能让他们如愿,挑眉说道“谁说让你们自己跳了谁敢自己跳我立马就去下游截他,到时候砍去手脚喂狼”,山贼们立刻噤若寒蝉,还在迷惑中的时候,姬凌生轻轻拍了下黑风脖子。 黑风与主人心意相通,当下嘶叫一声,像是在嗤笑,兴高采烈的轻跑过去,和主子一起欺负人可是它最爱干的事,姬凌生为恶皇城的名声可少不了它的那一份。黑风跑到三个山贼身后,对他们呲牙咧嘴的,三人看到这类似笑容的诡异表情,突然惶惶不安,觉得恐怖,比姬凌生的笑容还渗人。 黑风对他们嘲弄一阵,转过身来,将硕大屁股对着他们,歪着脑袋对准了方向,像是在瞄个准头。三人背对着一个黝黑马屁,还没理解什么意思,答案呼之欲出。 “咚”一个身影化作一道弧线落入水中,被黑风一记后腿踢了下去,众人还在惊愕中的时候,又是一人如离弦之箭一样飞出,最后一个山贼看见那似在嘲笑的马脸,转头奋力跳出,脚刚刚离地,一只后蹄比他更快,一脚印在他的背上,尾随着同伴而去。 柳若兮在岸上噗呲一笑,看着姬凌生得意的脸庞,心道这人怎么想出这般阴损法子,这几马蹄下去,再被冷水一激,在床上躺半年不一定治得好这内伤。黑风跑回姬凌生身边邀功,姬凌生顺着黑风的鬃毛,黑风长长的马脸透着享受。 姬凌生笑了笑,对黑风方才姗姗来迟的罪过就既往不咎了,转身对白月说“事办完了,那咱就打道回”,话未说完,姬凌生还没交代什么,转身拔腿就跑,原本结了血痂的伤口又流出血来,顺着衣袍流下。 白月见姬凌生满脸着急的跑掉,急忙追了上去,泪水洒在一地,和血水融到一块。 姬凌生血流如注仍是不顾,奔走百步,回到小路上,马车原封不动的停在那里,姬凌生稍微松了口气,迈开犹如千斤的步子,喘着粗气跑到马车旁。 姬凌生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惊动了雪玉,幕帘被拨开,探出一张美玉天成的如花脸颊,雪玉看见姬凌生满身失血,顿时慌了,惊呼一声,拉住姬凌生的左手失声痛哭,泪流不止,急声问道怎落得如此下场。 姬凌生右手颤抖却轻柔地抚上雪玉的脸颊,目中透着罕有的柔情,轻声说道“没事,就,好”姬凌生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便晕了过去。 鲜血侵染的草地上,一个山贼从身上撕下布条绑在血流渐止的双腿上,仍不能站立。突然,一阵猛烈咳嗽的声音传来,地上那人不安的回头一看,发现是三个同伙。 三人浑身湿透,每走一步,草鞋里都能冒出水来。三人捂着胸口不断咳嗽,那畜生的几蹄子看来不好受,坐在地上的山贼面色激动,向他们招着手,暗赞道,这么快就游回来了,咱兄弟的水性果然是顶好的。 两人拖起双腿重伤的同伴,另一人拍醒了其他人,除了一个肩部受伤的需要搀扶外,剩下的两个包括大胡子在内都没什么大碍,双方提刀砍了半天下来竟无一人丢掉性命。 七个人重新站起,这一次可谓是踢到了铁板上,这悲凉的遭遇让几人心有戚戚然。被刀背打晕的那人心有余悸问道“差一点以为就得死在这里了,还没娶上媳妇呢,幸好幸好。大哥,那小子明明可以一咬牙把我们全做了,怎么就这样走了不是听说有钱人家的少爷都比豺狼狠,喜欢把人投兽笼碎尸吗况且还是那个坏事做绝的姬凌生,怎么反而是个善类。”,其余人也看着大胡子头目,显然都有不解。 大胡子脸上血肉模糊,说话口齿不清,呜咽道“这种话说出来吓人的,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平时连血都难见,怎么敢下得去手杀人,不然你以为我挑他们下手是没事找事唉,结果没想到还是栽了。” 其余都是手里多多少少放过血的悍匪,闻言深以为然的点头。大胡子出声问道“虎子他们两个呢”,“二当家他们去劫马车,怎么现在还没消息”,大胡子抬头大惊“出事了走,赶紧去看看” 一行人拖着伤痛到了小路上,车走路空,这一路上和原来停车的位置都有些血迹,看了眼洒了一路的血迹,大胡子料想是姬凌生的,放下心的同时感觉愈加奇怪。 “大当家的你快过来”受伤最轻的山贼站在一个草丛旁面色惊恐的喊道。 大胡子赶了过去,到那一看,被吓退两步。 那有两具诡谲尸体,身上没有伤痕,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