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平静了几天,仿佛之前严二带人来闹事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徐春花依旧是打骂孩子,时不时叉着腰站门口指桑骂槐,或是同几个嘴碎的妇人在那说着闲言碎语。

    除了屋里男人这几日总不着家外,徐春花心情可谓是清风拂明月,那叫一个舒服。

    推开吱嘎作响的木门,徐春花朝隔壁瞥了一眼,隐约能听见女人轻柔细声在念着什么,她鄙夷地嗤笑一下,整理整理衣摆,准备去看看谁家有便宜可占。

    路上正好遇见提着一把水灵儿野菜的婆娘,徐春花有些惊奇,忙喊住她:“前些日子你家男人不还因为这野菜你做的难吃,骂了你一顿吗?怎么今天还敢做!也不怕那老不死的在旁边唆使你家男人又揍你。”

    这婆娘同徐春花平日里聚一块儿,就是可劲的骂自家婆婆如何如何,这下被拉住,徐春花说这一通,她表情不免有些尴尬。

    但随后又咧嘴提起手里的野菜,是些荠菜和水芹,她表情竟有些惊喜道:“春花啊,真没想到这新来村里的小娘子对吃食这般有研究,原来咱们沾着盐囫囵吃下去的油渣,跟野菜一块儿做,可好吃了!”

    王家村靠山又近水,最不短吃,不富裕但也不穷,只是村民们也不怎么会料理美食,现代人眼中算得上珍馐天然无公害的野菜,在他们看来则是寡然无味像是吃草。

    徐春花一听,再看这婆娘表情,蜷在袖子里的手一下就握紧了。

    真是个不要脸的臭婆娘,昨个儿还在同她们说姜怀玉如何如何,今天就因为对方几句话,立马倒戈,徐春花抿着嘴,眼底浮现几分鄙夷神色,瞧着竟透着些刻薄。

    那婆娘可能是也想起这茬,但她们哪管这个,忙笑了笑:“我赶紧回去试试这法子,等会儿还要去田里给我家男人送饭呢!”

    说罢就越过她往家里走。

    气得徐春花趁她走远后冲地上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这些对她来说很气人的事还不止这一件。

    徐春花原本打算搂搂人家的兔子窝看能不能占些便宜,一想到玩得好的人万一都被姜怀玉拉拢过去怎么办,随即加快脚步往溪边走去。

    几个妇人正在那洗衣服,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模样,徐春花才稍微放下心来,整理下有些乱的头发,走过去笑着正要开口,就听见其中一个妇人道。

    “哎真没想到,这新来的小娘子能有这本事,将豆腐碾碎了拌些碎菜叶煎一煎,还真是好吃得不行!”

    “就是,最重要的是啊,她还一点都不藏私,我说呢长得跟仙女儿一样的人,怎么会是个遭夫家休弃的?谁家这么没福气留不住她才是真的呢!”

    “这话可没错……”

    徐春花在后边听得是一把火没出放,她清楚这些人是最容易收买的,前脚骂骂咧咧,后脚就能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和人姐姐妹妹亲昵得不行。

    可这种突然被所有人都排挤的处境,徐春花真是第一次遭遇,以往就算是那些个村民村妇对她如何讨厌,也终有几个相处得来的小姐妹。

    “呦,春花你怎么傻站在这呢?”其中一人笑着偏了偏头,恰好看见徐春花,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但随后还是扬声笑着打招呼。

    徐春花声音尖锐,讥笑道:“我站不站这碍你们什么事,一群长舌妇!”

    说罢扭头就走。

    留下几个一脸茫然,然后怒气直往上冲的妇人,谁不知道自己多嘴,可你不也是吗?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傲气凛然地来说我们?

    一瞬间,编排徐春花如何奇葩的话题瞬间在她们之间诞生。

    姜怀玉在家里念着她重新回忆起的千字文给糖包听,小家伙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反正听着娘亲温柔的声音,他时不时也会奶声奶气地嘟囔两声。

    陪糖包玩了一会儿后,听着隔壁噼里啪啦甩锅摔碗的声音,姜怀玉粉润的唇角微微勾起,看来她这一清早也没白忙活。

    要对付这样软硬不吃,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泼妇,最重要的还是诛心。

    尤其这村子里,徐春花一开始或许还能硬气些,但当她察觉到自己被所有人排挤在外后,除非对姜怀玉毫无芥蒂,否则不可能再融入一个话题始终是夸姜怀玉好的群体。

    午后,姜怀玉哄着糖包睡觉,等着他合上眼甜甜睡着后没多久,姜怀玉便听见很用力的关门声,砰的一下,像是在泄愤。

    这个点是村尾一家烧饼铺子第一锅出炉的时候,这烧饼大人小孩都爱吃,连附近村子都会有人过来买,好吃懒做的徐春花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她不是买,而是趁着人忙,在旁边唠唠叨叨,直到人家不耐烦仍一个烧饼给她才作罢。

    姜怀玉顺着路去村尾,却没有往烧饼铺子去,而是在一户人家门口前停下,敲开门问这户人家的女主人买了篮鸡蛋,随后又和气地交谈了几句。

    直到姜怀玉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出现一抹猪肝色裙摆动时,才笑着告辞。

    提着鸡蛋,姜怀玉步伐缓缓地往家走去,而怀里揣着烧饼准备留给小儿子的徐春花,一眼便瞧见她,当时差点失去理智要冲上去揪姜怀玉的头发。

    这光是半天时间,她几乎走哪儿都能听见大小媳妇儿在夸赞姜怀玉的声音。

    明明先前大家对姜怀玉的态度要么是陌然,要么也是同她一般,以猜测姜怀玉性子如何淫荡,过去的生活如何悲惨为乐。

    而那时候的姜怀玉也总待在家里照顾孩子,在徐春花看来跟个缩头乌龟似得,好欺负的不行。

    为什么一下就变了呢?

    徐春花很不高兴,正想要揪住姜怀玉头发,扯烂她衣服,让姜怀玉好好出丑时。

    姜怀玉走在前边一手提着鸡蛋,一手自然摆动,不经意间拂过腰间时,一块儿玉佩掉了下来,不过村子的路面都是黄泥土,玉佩掉在上边没碎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徐春花看得眼都直了,等姜怀玉往前走了几步,连忙走到玉佩那儿蹲下身将其捡起来后,也不管是什么东西,直接塞在怀里。

    “咦,婶子在这儿做什么?”姜怀玉突然折返,好奇问她。

    听见姜怀玉的声音,徐春花吓了一跳,她见姜怀玉表情如常,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没看见自己的动作,记着刚刚摸到玉佩温润的触感,徐春花强撑着露出一抹笑来。

    想到这傻子破财还不自知,徐春花心中暗爽:“没事,婶子就是…走路累了歇歇脚!”

    这条路走的人不多,路边野草随风轻轻飘动。

    姜怀玉噢了一声,又停顿了几秒,静静地看着她。

    徐春花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但只要是有利益驱使,她脾气比狗还好,旋即笑道:“玉娘啊,前些日子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了,一时猪油蒙了心去踩你家小鸡儿,这样,过两天便要赶集,到时候婶子给你赔些鸡鸭鹅!”

    这会儿徐春花说的话真对得起她这张老实巴交的脸,就是言不由心显得表情很古怪。

    姜怀玉笑笑道:“之前的事我都忘记了,婶子不用放在心上,你要没别的什么事和我说,我就先回去了。”

    “没事没事!”徐春花巴不得她赶紧走,自己也好回家去看看玉佩什么成色。

    姜怀玉点点头,像是还没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缓缓走回家去。

    只不过背对着徐春花时,她脸上的浅笑逐渐沾染上些讥讽,姜怀玉自认给过徐春花不少机会,甚至从一开始就是徐春花因为利益熏心,主动来招惹她。

    即便如此,到了刚刚那个地步,姜怀玉还是给徐春花一次机会,她只要将玉佩拿出来说是地上捡的,姜怀玉都会认为善恶两面,徐春花善的一面至少还有留存。

    可是她没有,不仅如此,徐春花刚刚眼底的焦灼分明是将姜怀玉当成了拦路虎,恨不得将姜怀玉一把掀开,她好回家去研究玉佩值几个钱。

    虽说徐春花乖乖中计入套,但姜怀玉也没觉得多痛快,她只是觉得徐春花这人很可悲,成日里正事不干,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愚昧至极。

    “现在这个时候,她一定在盘算着怎么把玉佩卖出去吧。”姜怀玉到家后,着手往开垦出的那畦田浇水。

    看到空荡荡的鸡圈和一点绿都没有的泥土,她忽然又不觉得徐春花可悲了。

    自作自受,足以囊括她接下来将要遭遇的一切!

    姜怀玉撸起袖子打了一桶井水,面上笑意愈发自信坚定,就算这个世界于她来说很陌生又如何,她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到头上来,更不会让糖包受人欺负。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受了气还忍气吞声按捺不动的,绝不是她的作风。

    “行了,今晚弄个鸡蛋羹给糖包吃吧。”

    松好土后,姜怀玉突然想到了嫩滑又喷香的鸡蛋羹,忍不住口水泛滥,连忙跑到厨房去忙活。

    至于隔壁的奇葩,让她再开心一晚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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