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德坊国子监

    明德堂内,祭酒杜禀荣怒火中烧地坐在堂前,边上司丞、主播以及诸学博士皆俨然而立。底下二十余人,皆是今日去狄景晖府上讨公道的算学生。

    “胡闹!老夫今日这张脸算是丢尽了!还让老夫亲自从大理寺去把你们领来,真给国子监长脸了!今日过后,洛阳城中皆知,我们国子监的诸生,去狄阁老府上闹事,被城中禁军抓了,你们真是光耀门楣啊。”

    边上的算学博士庞池玉朝杜祭酒一礼,面色难看地说道:“祭酒要责罚,就责罚我吧。是我监管不力,才使得他们胡作非为。”

    “你的账另算!你们……你们这是要气死我啊!堂堂国子监的学生,去上门讨说法,声张正义也就罢了,若是有冤屈,老夫替你们上奏陛下,你们倒好,居然在阁老府门前,一个个跟四脚王八似的,趴了足足两个时辰,人狄阁老没将尔等抓去丽景门,你们得烧高香了!”

    赵崇礼双手作揖,说道:“祭酒,我等知错,实在是那狄景晖太可恨了!给我们一道做不出来的算学题,故意刁难。我等争强好胜,一时间忘了时辰……”

    “你们忘了的,还有国子监的体面!他狄景晖何人呐?纨绔子弟!你们堂堂国子监算学生,二十七人呐,居然被一个纨绔子弟在算学题上难住了。庞博士,你让老夫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呐!老夫丢不起这个人呐!”

    庞池玉也是心里苦啊。晌午难得打个盹,一醒来学生跑得剩了没几个,等到申时末的时候,杜老才一脸阴沉地带上他,去大理寺领人。

    “祭酒,我看此事狄阁老也做得不妥。望富他们也是心里有怨气,去狄府伸张正义,狄阁老怎派右骁卫胡乱抓人呢?也太小题大做点吧?”

    杜禀荣吹胡子瞪眼,“足足堵了人府上两个时辰!有这样伸张正义的吗?是你你不报官啊?而且现在说这些有何用,今日洛阳百姓都瞧见,这帮混账,实在狄阁老府门前做题!做题啊,我的苍天!”

    “国子监之耻啊!”

    庞池玉:“……”

    趴人府门前学习,这是有点太那个啥了。

    都怪狄家那个混世小魔王太蔫儿坏了!

    “祭酒,那此事如何处理?”

    “处理?这是莫大的耻辱,难道你们还要到处去张扬!嗯?你们不觉得丢脸,我还要这个老脸呢!”杜禀荣喘了口气,盯着底下的一帮算学生。

    “你们心中,即便对狄家那纨绔有再多的怨愤,也不能撒在狄阁老身上。人要知耻而后勇,今日的奇耻大辱,你们都给我忍着!那个李……李什么……都给你们气糊涂了!”

    “学……学生李望富。”

    “对对对,李望富。你不是说狄家三郎参加明算一科的乡贡过了么?要是你们连一个连进学都未进学的糊涂蛋都考不过,老夫新账旧账一起算!现在,统统回家去吧!此事休得在你们父母面前添油加醋,胡言乱语。”

    “记住,人得知耻!”

    “喏!”

    “喏!”

    “喏!”

    二十余算学生咬牙切齿,行礼之后退出了明德堂。

    这帮倒霉蛋也是着了狄景晖的道儿。明明是过去讨公道的,怎么就给忽悠着忽悠着做起题来了呢。

    这还白白去大理寺走了一遭,真是想想就来气啊。

    “狄景晖,我等与你势不两立!”

    诸生走后,其余几个吃瓜博士也要准备散了,都急着回家吃饭呢,身为算学一科的博士,庞池玉端上茶,“祭酒,消消气。”

    “现在轮到你了!怎么教的学生?连个纨绔的题都解不出,颜面何存啊!”

    吃瓜博士们本要走,一听祭酒要算老庞的账,反正就看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的,都有挺了挺身子,继续站在一旁。

    “学生知错。”庞池玉拱手作揖。他可没刚刚那帮学子这般愣头青。明算一科历来就不被重视,能混个算学博士当当,在国子监这样没有党争恶斗的地方,已经是够舒坦的了,自然不能砸了自己饭碗。

    “老师您的谆谆教诲,犹如圣人之言,学生真是……真是汗颜,惭愧之至!”

    吃瓜博士们:禽兽!

    杜禀荣喝了口烹好的茶,说道:“就罚你将狄家三郎出的那道题解出来吧,小惩大诫,你们都引以为戒,管好自己的学生,不要再丢我这张老脸了!”

    “喏!”

    “喏!”

    ……

    ……

    积善坊

    魏王宅邸。

    武瞾临朝称帝,大封武氏诸侯王。作为内侄,武承嗣在武瞾登基之前替她扫清了诸多障碍,也成为女帝心目中的好侄儿,进封魏王,食禄千户。

    正值金秋,江南蟹肥,送至洛阳。武承嗣正要用膳,听得底下门子来报。

    “王爷,凤阁舍人张嘉福张公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哦?传。还有,酒宴端上来吧,本王与张公一道用膳。”

    “喏!”

    “见过魏王。”张嘉福匆匆入内,朝武承嗣一拜。

    武承嗣看了眼张嘉福,手招了招,说道:“张翁免礼,坐吧。马上开席了,咱们一道吃宴。这江南的河蟹,今日刚上的岸,张翁好口福啊。”

    张嘉福满眼笑意,说道:“魏王,那真是双喜临门呐。”

    “哦?另一喜喜从何来?”

    “今日,国子监的算学生去狄阁老府上闹事,被右骁卫的人抓去大理寺了。”

    武承嗣摸了摸嘴角的胡子,玩味地呵了一声,“这……有何可喜的?”

    “王爷,大好良机啊。这狄仁杰和那李昭德臭味相投,都是皇嗣李旦的拥护者,此正是铲除狄仁杰的大好时机!”

    武承嗣稍稍提起些兴趣来,不过还是搞不懂,说道:“国子监的学生,去他狄仁杰的府上闹事,随后被抓了。这和狄仁杰有何关系?如何做文章?张翁绕得本王好生糊涂啊。”

    “王爷只需……”张嘉福起身,附耳轻声说道。

    武承嗣心里左右计较。

    “如此一来,王爷既得民心,又得圣心,岂不是一石二鸟?”

    武承嗣大喜,“好!张翁真是好计谋!可就怕这杜老儿不领情啊,要不本王先去杜老儿府上游说一二?”

    “王爷切不可。杜禀荣为人刚正不阿,是个老顽固。王爷明日朝堂上只需如实述说,恰好可以利用杜禀荣的这一点,到时候狄仁杰就算想偃旗息鼓都难了。”

    “妙哉!来来来,吃蟹吃蟹。”

    ……

    ……

    狄景晖今日可算是跑断了腿。

    要发展香水事业,可不是凭着嘴巴子这么一开一合就行了。

    他们先是去了香料行摸了摸底,毕竟西梦子这么不靠谱的名字,可能消息也不那么靠谱。不过从询问到的价格来看,除了一些大路货价格低廉外,一般外来香料,尤其是香气馥郁的,尤为昂贵。

    诸如龙涎香等名香料,价格更是追得上黄金了。

    市场吃紧,那么狄景晖就可以紧吃了。

    其实香水的制作,关键就在精油的提纯蒸馏上了。好在南市够大,一应器皿多少可以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公子,咱们花了这么多钱,回去之后,老爷非得打死咱们不可!”

    “嘘。这些都是今后发财的实验品,回去后你从后门走,记得藏好了。我从正门走,给你打掩护。”

    盈盈一愣,立马说道:“还是公子走后门,盈盈走前门吧。”这次逛南市,狄景晖也给她买了不少新鲜玩意儿,虽然这个嘴上霸道不饶人的小公子没有明着给她买,但有好几样她把玩的小玩意儿,狄景晖统统买下来了。

    凭着这份主仆交情,盈盈决定替公子背个锅。

    “你傻么。你看这个时辰老赵头平日里哪会这么挺直的站在门口张望,定是有事。我从哪个门走都跑不掉了,咱们的宝贝玩意儿不能被没收。”

    狄景晖小心翼翼地跳下马夫,嘱咐赶车的绕到狄府后门再结钱,自己大摇大摆地朝狄府大门口走去。

    老赵头提溜着灯笼,虽说还没天黑,但老赵头眼神不好,打个灯笼敞亮些。

    果然老远就见到了狄景晖那吊儿郎当的身影,赶忙唤道:“阿郎,赶紧的。老爷发飙了!”

    狄景晖:“……”

    飙什么飙?

    有本事朝女帝飙一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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