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不轻,沈苛被打得倒飞而出,腹部撕裂钻心,嘴角也不由沁出一抹鲜血。頂點說,他人在半空一扭身子,稳稳落在河边一块大石之上,望着水面上的渔夫道:“老人家的劲道不足呀,不痛不痒的。”

    渔夫冷笑道:“是么”

    沈苛道:“正是。”

    渔夫没有继续话,他一步一步行走于水面之上,烟杆在右手之上打着圈。忽然,他脚步一水面,几乎只是短短一瞬,人又到了沈苛面前,烟杆随之击下。

    “砰”

    他的烟杆没有砸中沈苛,可那块大石却被这下给砸得稀碎。沈苛的人在烟杆击下的前一瞬已跳了起来,烟杆刚刚砸中大石的时候,他的手指已对着渔夫的天灵盖下。

    看上去渔夫收杆已来不及。紧接着沈苛的手指已经重重落在了渔夫的天灵盖上。

    “恩”

    可是下一刹那,沈苛已发觉眼前的渔夫已经消失不见,他忍不住吓了一跳,暗叫,糟糕,是残影。接着他便听见了背后破风之声,那渔夫居然已在刹那间来到了其身后。

    于是,烟杆的巨大力量再度落在了沈苛身上,这下比上次更重,他的身子如遭重击,射入水中。

    戏剧性的一幕上演了,落入水中的沈苛简直如同数月前落入水中的如水一样,他再也出来不了,他的头刚刚冒出水面,渔夫那烟杆便会快若奔雷的降临。

    然后一时之间便只能见到,水上黑影飘渺,水面惊涛拍浪,水下极致紊乱。

    沈苛再也不敢贸然冒头,他索性站在水底一动不动,睁着眼睛望着水上的渔夫。

    他忽然觉得自己打架的经验实在差劲极了。

    他想休战,可渔夫不这么打算。渔夫几乎站在沈苛的头上,望着水下的沈苛,烟杆以极快的速度通红起来,这一击若是当头降下,只怕连河中的鱼虾都会死光。

    沈苛眯起了双眼,满是警惕地望着渔夫的烟杆,心想,这老匹夫,要动真格了。

    他好像迫于无赖似的,双手缓缓在水底动了起来。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渔夫的眼睛,他看着沈苛的手印不由心里一跳,只因他从来也没见过如此繁杂的结印。

    他已经不打算等这少年继续结印,所以他接着就已举起犹如万斤巨重的通红烟杆,对着水下的沈苛狠狠砸下。

    “轰”

    下一刻,只听得在这两岸密林拥簇的清水河中,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声徒然响彻而起,水沫席卷,兽鸟惊鸣,有那么一瞬间,这条河居然都被这击给从中断去。

    但只有一瞬间,一瞬之后,河水流淌依旧。

    流淌的河水之中,伸出了一双手,一双金色的手掌。

    金色的手掌将烟杆夹在中间,一动不动。

    渔夫盯着那双金色的手掌,露出了惊异之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奋力一击居然会被对方如此轻易挡住,纵然他尚未动用杀招,可毕竟对方也不过是知彼三境天的实力而已,与他这样的百战一境天强者可是有着巨大差距的。

    便在这时,只见得金色手掌将烟杆一松,旋即一道人影已是冲出,对着渔夫胸前撞去。

    “一指金刚。”

    渔夫没有避开,他的人犹如箭矢飞了出去,飞了至少有十来丈才强行稳住身子。接着他看了看自己的胸前,胸前衣襟多了个指洞,有血从指洞中流出。

    沈苛站在水面上,面容平静地望着渔夫,缓缓伸出一双金色手掌,淡淡道:“一个百战境是抓不住我的。”

    金色手掌正是封穴术第一层次,金指。这么些年沈苛苦研封穴术,直到前些日子遇到拾聪几人指导,终是有成就。

    渔夫望了一眼沈苛的手掌,冷笑道:“知彼境的实力能抵挡几次”

    完,他手掌一握,烟杆之上再度被灌满元力,顿时通红起来,跟着其脚步一跺,人影一闪,以极快的速度掠到沈苛身前,通红烟杆笔直刺出。沈苛轻轻抬起手掌,对着烟杆屈指而弹,只听得“叮”的一声,一股劲气顿时从交戈分开,两道身影各自连退数步方才止下。

    若上招尚有偷袭的因素,可这招却是真正拼得不分轩轾。一个知彼境与百战境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局面唯一能弥补这巨大差距的除了匠术,还有什么

    渔夫握烟斗的手微微颤了颤,略有复杂的望了望沈苛的手掌,道:“我的确抓不住你。”

    沈苛嘴角微翘,正想笑一笑,突然表情就疆住了。

    他没笑,无眼、无雨、张卿可就笑了。

    张卿抓着像落汤鸡似的雷离,站在河边一块偌大岩石上,笑容满面大声道:“沈兄,我们又见面了。”

    沈苛瞥了一眼对方的阵势,又瞥了一眼雷离,心知这下算是没路了,不由苦笑道:“我倒不觉得和张兄见面是什么好事。”

    张卿笑道:“沈兄先是像耗子躲了七日,然后去装乞丐又嫌脏,本打算等沈兄安顿下来再去登门拜见,谁知你连坐个船都闹得这么不可开交。”

    沈苛道:“这也是没得法子的事,别人要我脑袋,我总归不能束手就擒。”

    张卿笑道:“莫非沈兄今日还想反抗”

    沈苛道:“那就要看看有没有人想要我的脑袋了。”

    张卿望了望无眼、无雨、似乎在征求他们的意见,然后笑道:“沈兄的脑袋我们不感兴趣,只要沈兄自愿陪我们去大荒宗门口走一遭就可以了。”

    沈苛道:“抱歉,在下不愿。”

    张卿叹了口气,看着沈苛摇头道:“沈兄何苦。”

    他在话的同时,无眼已经缓缓走下岩石,踏上水面。在对方踏上水面的那一刹那,沈苛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压力犹如山岳般朝他袭来,令得他的背脊都是发凉,他从未正面与一个不殆境强者交手,也从未真正领略到不殆境的厉害,这时他才知,他固然能依仗“一穹青灯火”打败百战境,但绝不会是不殆境的对手。

    因为那完全不是一个层次,这种差距纵然身怀匠术也弥补不了。

    然后他就想到了逃,他虽然一直都在逃,可从未试过在对手面前逃过。如果有人问,一个知彼境的角色能从三个不殆境眼前逃走么那就有两种答案。

    一,他们让你走。

    二,不可能。不可能的意思就是,一只老鼠能从三只黑猫眼前逃走么

    如果又有人问,假如那只老鼠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是不是就有可能这只怕有三种答案。

    一,老鼠与黑猫以本身最快的速度奔跑,老鼠进洞需要三个呼吸,而三只黑猫却需要五个呼吸。这是天时。

    二,老鼠本就在洞口,三只黑猫离它尚在十步开外。这是地利。

    三,老鼠生龙活虎,三只黑猫却病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这是人和。

    沈苛周围没有洞,张卿三人也没有病,但是沈苛有勇气,这种勇气是他一直都存在的。人的勇气是建立在信念之上的产物,沈苛的信念就是他绝不能被抓,因为他被人赋予重任。

    他的重任,是伊始,是黑隶大狱里的亲人,是夏舍儿的奉献。

    然后他平静的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无眼摘下草帽,露出一张如削的脸,这张脸面无表情,眼神中透露着冷酷,他盯着沈苛,也盯着他的手掌,冷冷道:“匠术不知你可弄透几分”

    沈苛没有打算继续接话,他眼睛瞥了一眼河面,渔夫已经不知何时走了。他心知等其再度出现的时候,恐怕敌人又会多一拨。

    他收回目光,望着无眼、无雨、张卿,脚步突然一动,身影飞快倒掠。

    除了逃走一途,他已别无它法。

    他能逃走无雨和张卿站在岩石上连动也不动,苦着脸望着如蜗牛般的沈苛,似乎有些同情。

    被无眼盯上的人,就很少有人能逃掉。

    果不其然,无眼等他逃了至少有了两个呼吸,他动了。他刚动,沈苛就浑身警惕起来,几乎在同一时间转身,双手交叉,无眼的一击腿鞭已重重落在他手臂之上。

    沈苛简直连招架之力都欠奉,人已被踢飞。

    他的人尚在半空,破空声传来,沈苛虽明知无眼的腿鞭会顿时降临,可奈何连身形都停不下来。下一刹,他的背部又被踢中,他的人再度被踢飞,正是一正一反。

    无眼的两记踢击,沈苛居然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瞧见。

    这么下去,何谈逃跑

    沈苛迅速冷静下来,他满口鲜血憋在口中,不敢发出一丝噪音,霎时耳中除了风声别无他物,他相信无眼的踢击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

    无眼的踢击自然不能做到悄无声息,不过他的踢击实在太快,他的速度不是沈苛这种境界能反应过来的。

    破空声又是响起,这声音来自上面。

    沈苛看不见,却听得真切,他听到声音的同时,身子就突然一扭,他打算以那种身法错开对方的攻击。可惜他失败了,因为几乎是他刚刚听到的声音的同时,无眼的踢击便已落下。

    沈苛口中的鲜血再也憋不住,大口吐了出来。他的脸色极差,但眼神中却非常镇静,他这人不管遇见什么事,也从未想过要抛弃笑容,即便如目前这等绝境,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虽然在笑,无眼可没打算停下,他从未觑过任何人,他素来秉持着心谨慎的行事风格,敌人不倒下便不能掉以轻心就是他的行事风格。所以他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来到沈苛上面,正准备用最后一击结束这场战斗。

    张卿自然也瞧见了沈苛的笑容,他心知沈苛远不如表面那么无用,一个无用的人绝不可能从黑隶王朝逃到大荒王朝仍安然无恙。但他一时也想不出沈苛能有什么法子能逃掉。

    忽然,张卿想到了火,那种连他都相当忌惮的青色火焰,仿佛可以焚烧万物。

    他的想法莆落,一簇纯青色的火焰俏然从沈苛背脊上燃起,转眼流淌于其身躯之上,一种令人周遭空气瞬间都炽热的气温骤然升起,河水渐沸,气雾乍起,一时之间,尤其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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