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姐妹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大声叫、芦竿撵,土块哄,这两家伙就是优哉游哉,真气人!

    杜梅吹了声口哨,这是喂食时常用的。只见小白鸭仰起头,侧耳听,像得了命令似的,径直往声音处游去,小灰鸭亦步亦趋地跟在它后面。

    有门!杜梅口哨一阵阵吹,脚步一步步退。终于,两只鸭子循着声上了岸。在河滩上捉它们,太容易不过了。

    “瞧你挺机灵的,就叫大白吧。”杜梅一把抓住了小白鸭,摸摸它的小脑袋。大白也不惧她,小铲子似的嘴巴在她手上一阵啄。痒得杜梅咯咯笑。

    姐妹四个仿佛得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路笑而不语。脚底生风地回到家,见到母亲,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地说给她听。说到有趣的地方,娘几个一阵笑。

    “梅子,你想做啥,就做啥。娘还能绣,咱娘几个,保准会有好日子过的。”许氏慈爱地看看围在她身边的女儿们。

    说干就要干起来,趁年里村上人都还没出去打工,杜梅打算在河滩上先把鸭棚支起来。这些都是男人的活,杜家锁是个木匠,找他正合适,再请杜钟和杜树来帮忙。

    杜家锁这日正在家拾掇家伙什,斧头、刨子、锯子该磨磨,该上油上油。杜梅就在这时到了他家。

    方氏热情地迎上来:“梅子,家里是不是短点什么?”

    村里人都知道杜世城家,这几日闹得阵仗不小,两个老的还在,就突然把田地分了,家里更是像进了土匪,大到屋子,小到碗盆,都瓜分殆尽。

    村里闲言碎语不断,有看笑话的,也有同情的。杜家锁和二金关系铁,方氏更与许氏交好。她见杜梅上门,第一反应就是,二房抢不过大房三房,家里为难了。

    “不是,不是,谢谢方婶,我是来请家锁叔帮忙的。”杜梅连连摆手,笑着说。

    “没问题,你叔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家里缺桌子还是差凳子,我家里还有几根好木头呢。”方氏是爽快的人,她对人是实心实意的好。

    “我想请家锁叔到河滩上帮我搭个鸭棚。”既然已经决定要做,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杜梅实言相告。

    “啥?鸭棚?”方氏一脸不可置信。

    “我想着该和牛棚差不多。”杜梅坚定地点点头。

    “梅子,搭个棚子是小事,你这是准备做啥?”杜家锁丢下手中的活计,擦擦手,正色地看着杜梅。

    二金匆匆走了,这家里狠心地把孤儿寡母分了出去,得的又都是另两房挑剩下的薄田烂地。杜梅小小年纪就当家,他杜家锁自然要帮衬着,不能出一丁点纰漏。

    “我想养鸭……”杜梅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杜家锁和方氏也同样不相信鸭子会游水,杜梅又把实验说了。

    杜梅说得口干舌燥,杜家锁和方氏将信将疑。

    “家锁叔,你就帮我一次吧。”杜梅的大眼睛里满是哀求。

    “搭个棚也不费事,老祖上,也没说不能放养。若行呢,咱就干对了,要不行,算活拉倒!”方氏拍了下桌子,算是应下了。

    “梅子,河滩虽是个野滩,不是啥正经田地,但还是该和族长说一下,免得一些人到时瞎哔哔。”杜家锁毕竟是个男人,考虑周详。这事,若不成,大不了给人看笑话,若成了,不知道招多少人嫉妒,到时就被动了。

    “嗳,我这就去说。”杜梅见杜家锁答应了,心里高兴,转身就要走。

    “等我换件衣服,我同你一起去。”杜家锁不放心,担心杜怀炳不相信杜梅说的话。他去了,也算是个担保。

    两人一前一后往杜怀炳家去,路上刚巧遇见杜钟。

    “你们俩,哪去?”杜钟见他们俩一起走,心里疑惑,料定有什么事。

    “钟叔,明儿,我能请你帮忙吗?”杜梅见四下无人,便问道。

    “我又没啥亲戚走,你有事言语,别客气。”杜钟连问都没问就答应了。

    “你知道啥事不,应得倒爽快!”杜家锁笑着对杜钟说。

    “小孩子家,能有啥事?啥事,我也给她办喽!”杜钟亦笑。

    “那就一起到族长家说去。”杜家锁拉他。

    “啥了不起的事,还要和族长说,家里又闹啦?”杜钟压低了声音问。

    杜家锁笑而不答,杜钟也不好在人来人往的路上追问。

    “啥玩意儿?养鸭?”杜怀炳听完杜梅说的话,他一时接受不了。

    屋里一片寂静,杜家锁自己也没整明白,虽附和着说了两句,到底心里没底,杜钟听得云里雾里,只有杜梅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

    杜怀炳吧嗒吧嗒抽烟,拿眼瞅着杜梅。他心里慢慢琢磨,昨儿就该看出些端倪才是。

    起先这丫头硬要用田换山林,当时劝都劝不住,后来分那三亩薄田给她,依她的性子,居然没闹。今日看来,这是心里盘算好了的。

    二金不在,这丫头看着也是个机灵的,养几只鸭子也折不了什么本,且由着她闹闹。吃了败仗,就安心了。

    杜怀炳想定,开口道:“河滩也不是哪家的,在杜家沟地界上,我还能做这主,你要折腾,就可劲折腾吧。只以后,忙不赢,可别哭!”

    “谢谢族长。”杜梅看着杜怀炳沉思,心里直打鼓,脑子里还琢磨着说辞。突然听他答应了,心中大喜过望。

    “去吧,去吧。”杜怀炳挥挥手。这家分的,都把个女孩子逼出来做事。

    “她一个女娃娃不知天高地厚,你俩多照应着点。”杜怀炳对着杜家锁和杜钟叮嘱了一番。

    “嗳。”杜家锁和杜钟相互看看,应下了。这丫头人小鬼大,主意多着呢。帮着做事可以,想让她,不做她想做的事,现在恐怕难了。

    出了族长家,杜梅和杜家锁杜钟直奔河滩,选定搭棚的位置,又探讨了下把棚搭成什么样子比较好。杜家锁和杜钟是成年人,杜梅多听少说,偶尔也提提自己的看法。

    搭棚对杜家锁这个木匠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先砍些树来做周围的支撑,顶上铺芦苇席和菖蒲,四周为了防风也要围上芦苇。另外搭个人住的棚,这就比较讲究点,却也不在话下。

    三人说好明早就动手,两个大叔在山林里砍些杂树,杜梅姐妹负责割芦苇和菖蒲。

    杜梅回到家中,难抑心里的兴奋之情,和母亲妹妹们又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三个小的,都对明天去河滩上跃跃欲试。

    “桃子,明天到张屠夫家割2斤五花肉,再看着买些其他的,你和小妹在家做饭,家锁叔和钟叔给我们帮忙,总不好叫人家,回家吃饭。”杜梅从墙角挖出手帕,数了20文钱给杜桃。

    “嗳。”杜桃仔细把钱收好。

    这一夜,杜梅睡得踏实,一觉醒来,天色微亮。

    囫囵吃了早饭,杜梅和杜樱踏着晨曦往河滩上去。

    河滩上没有被烧焦的另一头,已经有一排排被割倒的芦苇和蒲草,整齐地铺在地上。

    一个黑影闪电般向杜梅飞奔过来,黑妞一下子扑到她怀里,黑妞长大长高了,它站起来已经和杜梅齐肩了。

    “梅子、樱子,你们来啦。”杜树从芦苇后面探出头来。

    “树哥,你来得真早,你吃早饭了吗?我兜里有红薯呢。”杜樱笑着问他,杜梅也冲他笑。

    “在家吃了。”杜树回身。

    杜樱很自然地和他站一排,两人一左一右开始挥动镰刀。

    “自个玩去。”杜梅拍拍黑妞的头。她走到另一片地方,刷刷地弯腰干起来。

    “树,粥搁这了,趁热吃。”杜钟把一碗粥送到河滩上。

    这时,杜家锁也扛着大大小小的家伙什来了,他俩攥着斧子结伴往山林里去了。

    “咦,你没吃饭啊!别干了,快来吃吧。”杜梅心里感动,忙催促他。

    “我吃了,吃了两饼子呢。”杜树脸涨得通红,他早上等不及他爹煮粥,就热水吞了昨天的饼子。这会儿说起来,倒像是故意卖乖了。

    杜树三口两口吃了粥,杜樱又硬塞给他一个红薯,直吃得他打了饱嗝。

    河滩上的芦苇和蒲草原被杜钟父子割了一些,后来又被火烧了大片,仨人说说笑笑就把剩下的都割了。

    河滩上一下子空旷起来,远远地看见阳光在射山湖上跳跃。就想杜梅此时,心里燃着的那一小撮火苗。

    杜家锁和杜钟在山林深处,合力放倒了几棵手腕粗的杂树,又砍了些细的,把枝枝丫丫都修理了,反正整片山林都是杜梅家的,挑几棵直溜的搭棚,还是能选得出来的。

    看见杜家锁和杜钟往河滩上拖树,杜梅三个也上去帮忙,粗的拿不动,就拿细的,再不济,就两人抬。

    这边河滩上干得热火朝天,家里也是热闹非凡。

    周氏一早起来,打发大金父子去挑黄泥,她自己把柴房收拾出来,等着于瓦匠上门来垒大灶。

    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正等得心焦的周氏,就见谢氏和于瓦匠一前一后地来了。

    “于瓦匠,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周氏一肚子不高兴。

    “他是我请来砌围墙的,关你什么事?”谢氏瞪了周氏一眼。

    “哎,谢狐狸,你别穷来劲啊,我昨儿就和他说好了的。你说,是不是?”周氏气得只差把手指头,戳到于瓦匠的脸上了。

    “不要笑死人了,大洋马,你没砖没泥的,让人家拿什么垒!”谢氏叉着腰,鼻子里哼了一声。

    “好了,二位姑奶奶,你们自家人,闹什么不打紧,不要让我夹在中间难做!”于瓦匠掉头就想走,村里只有他这一个瓦匠,要找另一个要去河对岸的陈钱村了。

    “哎,别走别走,我家的泥胚马上就送来了,只半天工夫就能砌好。”谢氏拦着不让走。

    “我家大金马上就回了,要不了半日就能得。”周氏也不让他走。

    于瓦匠气得蹲在地上,心里暗骂自己,见钱眼开吧,这下白瞎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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