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哇”的一声,石破天惊。杜松饿醒了,大哭不止。

    正屋里的灯亮了,魏氏骂骂咧咧:“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带不好。还让不让我们睡觉了!”

    杜梅从床上起来,点着了灯:“娘……”

    许氏把杜松抱在怀里,解开衣襟喂奶。杜松饿极了,裹得许氏生疼。奶~水可算是有了,却只有淅淅沥沥一点点,杜松吃累了,又睡着了。

    这厢还没待许氏躺下,就听到院子里周氏着急地拍打魏氏的窗棂:“娘,不好了,桩子不知得了什么急症,肚子疼得满地打滚!”

    “今儿是铁定不想让我们睡觉了是吧,小鬼哭,大鬼闹!”魏氏刚迷糊上,又被周氏惊醒,没好气地说。

    “娘,您快着点,桩子可不能有事啊!”周氏一向蛮横,在这家里,除了公婆,没怕过谁。杜桩这一疼,简直把她吓得七魂丢了三魄。

    到底是孙子,嘴上不依不饶的魏氏披了衣服出来,扶着周氏的手去了大房屋里。

    “这是吃了多少玉米糊糊?”魏氏摸着杜桩胀鼓鼓硬邦邦的肚子说。

    “三碗。”不明所以的周氏,心里有点发懵。

    “你今儿烧的晚饭,水本就放少了。玉米面又是发胀的东西,你给他吃三碗,你这是要他的命呢。”魏氏拿眼刀剜周氏。

    “这可怎么办?赶快请大夫来吧。”周氏慌了,不会把肚子撑破吧。

    “请大夫,你说得轻巧!今儿二房生孩子花了整一两银子,他这也不值当花钱,饿三天就好了。”魏氏轻描淡写地说完,兀自走了。

    周氏那个气啊恨啊。二房的儿子是个宝,大房的儿子就命如草芥?

    她一边揉着杜桩的肚子,一边愤怒地说出早就藏在她心里的话:“栓他爸,我要分家!”

    杜大金正准备钻回被窝,听到周氏的话,像见了鬼似的,直愣愣盯着她看。

    “大半夜的,你说什么疯话,要让爹娘听到了,仔细你的皮!”杜大金半天缓过来,气哼哼地睡下了。

    “你是个猪啊,这什么时候了,还能睡的着?”周氏心里的熊熊野火腾腾地往外冒。

    “你想怎么着?你就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啊。”杜大金蜷在被窝里嘟囔了一句。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谁敢当面骂我,我就撕烂她的嘴!日子是我过,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周氏知道,要想分家,大金必须和自己站在一边,不然,说啥都是枉然。

    “我就整不明白了,这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个老娘们咋就想一出是一出了?”杜大金被周氏吵的没了觉,索性歪在床上和她好好掰扯掰扯。

    杜桩肚子涨疼的睡不着,杜栓和杜桩也被闹腾醒了,八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周氏。

    “你们想啊,三房是奔当官做宰去的,娘老子又抬举他们,更有白花花的租子用,我们自然是没得比。

    原来死鬼老二在的时候,你们在一处做活,还有歇脚的时候。现如今,他两眼一闭,登了极乐了,你们爷们四个往后还不得苦齁喽。

    再说二房原就是一窝赔钱货,现平白多了个男孩,光生这个讨债鬼就花了一两银子,这以后还不定怎么花钱呢。

    我们栓子,眼看着抹过年就18了,早该相看媳妇了。为什么没有一个媒婆上门来提亲,还不是我们上头还有老的,谁家姑娘受得了两重管束?

    你爹娘把钱粮看的跟自己性命似的,鸡蛋更是一个都不让吃,全攒着到县城去卖。这一年到头除了年三十晚上有顿白米饭和肉食外,其他的时候,连块豆腐都舍不得买。

    这牙齿缝里省出来的钱全都买了水田,爹是越来越做不动,老三根本连锄头把都没摸过,少不得把你们父子四人当牛马使唤。

    你说说,这偌大的杜家,是不是单靠我们大房做死做活地支撑?他们都捡现成便宜。”周氏长篇大论的讲了一通,直讲得眉飞色舞、唾沫飞溅。

    三个儿子似懂非懂的看着周氏,大金心里被周氏讲得有点动摇,但他一想到杜世城的烟杆打在身上的感觉,立时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妇道人家,瞎哔哔啥,看把你给能的。

    三弟考中了秀才,不是给免了全家的徭役和杂税嘛,这可不就是算他挣的。

    二弟就更不要讲了,他活的时候,栓儿他们跟着下地,什么时候做过苦活?他这一撒手,难不成还让他把个根带走?不要说花一两银子,怕是再多点,爹也是不吝的。

    我们这一房都是小子,爹娘挣下的这份家业,到时候还不都归咱们的多,眼巴前栓子要相媳妇,咱不是还有点体己嘛,再不济,闲时我再带栓子和柱子出去打打短工。

    我家在杜家沟算得上是头一份,哪家姑娘嫁进了我家,都是烧了高香了!”

    “你就傻吧,有你哭的时候。”周氏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被大金一顿反驳,她也懒得和这个榆木疙瘩较劲。

    眼见着窗外的夜色开始泛白,杜桩的肚疼也缓解了些,大房一家终于吹灯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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