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一瞬刺激了感官,接着突然变化成滑腻如蜜糖的甜美,又好似女润泽的朱唇让爱人流连,淡淡的玫瑰花香渐渐转浓,温润甜美,温暖的感觉如情人的手抚摸着你的脸,含着无尽的爱恋,即使渐渐淡去,余香犹在鼻端。

    “好香……还真是香气旖旎……”千娇百媚的让人想入非非。花溪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余二爷肯地评价道:“好虽好,只是少了些气韵,前调往调过渡太快,调媚且娇,不及前调和尾调……这旖旎二字的表现尚有不足。”

    “这香不像方公的手笔,倒像是出自女之手。”尹承宗突然插口道,方柳点点头,低下头不再说话。

    尹承宗看向诃伊,慵懒一笑,“听闻西月有一名曰‘百媚香’的香品,好像就是出自香美人古夫人之手,本王有幸见识过一次,倒是与今日这香品有些类似……”

    诃伊的身一震,讪笑道:“以芬芳得名的香品基调不外乎那些花果……初闻之下有些类似也是可能的……”

    “哦,原来如此。本王对此香有几分兴趣,等斗香会结束,本王再向诃伊请教。”尹承宗的语气甚为散漫,听不出什么诚意。

    “好说好说……”

    这二人之间暗潮涌动,花溪坐在尹承宗身边,似乎也能感到他在与莫诃伊说话时背后周身散发的戾气。

    不消一刻,二人便又恢复了正常。

    “第二场第二道香品,请各位品鉴。”

    屏风外女官的声音拉回了众人的思绪。

    辛夷花素雅,望春而开;兰花娴静,气韵清淡;牡丹国色天香,馥郁芳华;玫瑰花香,清而不浊,和而不猛,芳氲不绝。

    夏夜窗下,素馨、茉莉,幽幽开放,香气不绝;莲花高洁,清香雅致。

    待到秋,月华银光,桂花满树,香飘天外。

    俄而,大地银装素裹,那一树寒梅悄然吐蕊,清远长。

    转眼便又是一季春来早……

    四时花开皆不同,谁家花俏,谁家花娇,只道那姹紫嫣红,各领风骚。万般风情,唯心知道。

    “融揽群芳,圆润曼妙……婀娜万千,当之无愧。”连一向少言的诃伊都忍不住赞叹,余下西月众人自不必说。

    方柳沉浸在香气,口喃喃自语,“没想到这十来种花香搭配竟会有如此效果……可是用苏合油调和?”

    花溪点点头,“辛夷花只取蕊尖,其余皆是花瓣。这一香耗时太久了,幸好平日里积攒,不然还真无法应题了,呵呵”

    果不其然,第二场,大华胜出。

    两国各胜一场,这第三场便是关键。

    这场比试,香气倒是次要,最重要的是看两道香品熏染起烟后,香雾造型。

    在三处宾客集的廊厅,由三人分别燃同种香,以便众人都能看的清楚,防止因香炉传递破坏了烟形。

    庭内屏风撤去,花溪等人不言不语,只静坐着看那些女官点燃香炉。

    第一炉香,香烟袅袅,直上如线,最后在半空结为球状,经久不散。女官用火箸描画,随着女官手腕轻舒,香气隐隐,那翠色烟雾飘渺幻化万千形态,或书字或画形,时而如峰峦叠嶂,时而如雀鸟游戏花间,妙趣横生。

    第二炉香,女官不以隔火熏香,而是以火烧制。香气弥漫,带着松风清新和荷香淡雅,只见那女官取了一盏清水放与炉前,轻轻撩拨,将香烟引入水,女官起身,端着碗盏绕着厅内席位一周,那香烟便随着碗盏围绕筵席旋转,竟连绵不绝,在众人惊异声,那女官手腕一转,泼去碗盏的清水,香烟方才缓缓断绝。

    “这……”方柳吃惊地看向花溪等人,“香烟如缕,巡筵不绝,真是奇特不知何人所制?”

    尹承宗与余二爷看向花溪,方柳心上了然,心愈发坚定会后要多留些时日,好与花溪切磋。

    花溪倒不甚在意,问方柳道:“我这香是偶然在一本古书看得的方,只不过略加改动而已。倒是刚刚你那香叫何名?”

    方柳应道:“宝球香。”

    花溪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倒也贴切。我曾制过一味,加枯荷经络研磨的粉末,与这烟形形似,却不如其持久。”

    方柳耐不住对那不断的香烟的好奇,又问:“不知刚才那道香品取了何名?”

    花溪还在思索宝球香的用料,不想方柳询问,便道:“哦,那香叫巡筵香,乃是三宝殊熏之一。另外还有华盖香,取烟如华盖之意;而宝林香需要避风燃烧,烟形倒是与刚刚那宝球香类似。”

    方柳痴劲儿又上来了,“不知巡筵香有何香料?”

    花溪笑了笑,“龙脑、乳香,外加荷、浮萍、旱莲、风松、水衣,还有松蒳,这一味刚刚你那宝球香也应加了。然后用炼蜜调和,搓成弹大小的丸,必须以慢火烧制,方才能有引烟入水的效果。”

    “你品出松蒳了?”方柳显得很开心,“原来你那香也加了……”

    方行清咳了一声,打断了方柳的话。

    方柳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己的叔叔,“怎么了?”

    “就要宣布结果了。你要讨教等结束后再说,这般急切,有失体统。”方行无奈地看了侄一眼,他这侄眼里只有制香,其余诸事皆不放在心上,眼看如今就要输了,他还这副发痴的样……这次败北,还不知信王和莫公会如何发怒呢?

    方行说完,睃了眼莫诃伊,却见他脸色如常,没有什么变化,当下松了口气,马有失蹄人有失策,方家这次也尽力了,这次可真不能怪到他们头上。

    北面的廊厅内泰王等人拿到了结果,递给了薄野信。

    薄野信看罢,笑着说:“这结果早在本王的预料之,大华能有慕姑娘这样的制香高手,我们输得心服口服。诚如先前所言,大华若胜了斗香会,则西北商路蕃司可以分设在贺楼和新筑两地,至于具体事宜……本王就交由莫诃伊与贵国有司议定。”

    “好”泰王大喜,举起茶杯,“本王先以茶代酒预祝两国此次和谈成功了待会儿本王便回宫向父王禀报。”

    薄野信也举起茶杯,“哈哈,那是自然。诸位,请”

    众人举杯庆祝,泰王当众宣布,大华胜出。

    花溪长舒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恭喜道贺声四起。花溪等人忙不迭地躬身谢过。

    因泰王等人要回宫复命,所以未在玉林苑多做停留。薄野信及西月使团众人也随同离去了。尹承宗是玉林苑的主人,要等送走了众位宾客才可离开。

    一场斗香会下来,众人已经疲累,余二爷先行一步。花溪与尹承宗说了一声,便去寻慕向卿了。两人回了积香院歇息了一刻,便启程回了城里。

    花溪紧张了两日,这一放松了下来,反倒没了精神,上车后便昏昏沉沉的,一下便睡着了,直到马车到了程家二门被翠茗唤醒时,她还有些犯晕。回了屋,午膳未用,洗漱后又躺了下来。直到半夜,花溪才转醒。

    “姑娘,你可算醒了。”

    翠茗扶着花溪起身。花溪觉得桌上的宫灯刺眼,抬手抚了抚眼睛,等慢慢适应了光线,才睁开了,“嗯。一躺下就睡死了,可是有事?”

    翠茗道:“下晌,慕府里派人来问信儿。姑太太给打发了,就叫人过来看您,结果怎么叫您都不醒。姑太太还以为你病了,专门请了王太医过来。太医说你这两日忧思过甚,才会昏睡不醒。”

    “哦?是来问斗香会的事吗?”

    “嗯顺道带了消息过来,宫里昨日下旨,侯爷为翰林院侍读学士。二爷任豫州知府。三爷仍留兵部主事。”

    花溪愣了一下,慕继忠和慕继孝同为从四品,同时升迁,但知府是外放,可比翰林院侍读学士编撰史的职位要强上许多。来问斗香会的事,怕是来探消息的,想知道这两件事里面有没有什么关联。慕家这会儿只怕是人心浮动……

    “没说让我回去吧?”

    “没有。”翠茗摇摇头。

    花溪心上一松,看着窗外黑透了的天,撇撇嘴,“可有吃食,有些饿了。”

    翠茗忙道:“瞧奴婢光顾着说话,倒忘了姑娘从午到现在都没吃饭。姑娘等等,隔壁炉上给您热着呢,我这就去拿。”

    随意用了些,花溪让翠茗撤了吃食,拿了本书随手翻了几页,上床睡了。

    翌日,花溪早早起身,去院给慕向卿请安。

    慕向卿拉着她问了一阵,“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再叫太医来看看?”

    “昨日睡了一下午,晚上起来用了些饭食,又躺下了。估摸着就是前两日没睡好,不碍的。”

    花溪摇头道自己无事,又问了慕向卿何时去普济寺还愿。

    慕向卿道:“荷花会因为斗香会延迟了一日,长公主那边昨个儿下晌发来帖,让我带你一道过去。你如今没事了,待会儿收拾一下随我一道去。普济寺那边过两日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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