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才刚回学宫就撞上陈修,陈修等了他足足一个时辰,话不多言便带进了房内,陈统也在。待在学宫的这段时日,陈修和秦汉才并无太多来往,话也没说过几句。秦汉才一心巴结郑世杰,反倒忽略了陈修父子,陈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秦汉才稀里糊涂地跟进房内,看到陈统连连笑拜,陈统哪里有心思和他废话,近身便问“秦汉才,早些时分你和郑公子说了什么”秦汉才回思“喔在下早间上后山赏花,恰巧撞见世杰兄,便闲聊了几句。”

    “是你告诉他向林父亲的名姓”陈修急问,秦汉才惊讶道“大人和公子如何知道我和世杰兄的说话”陈统似乎嫌他太啰嗦,冷着脸责问“是还是不是”秦汉才滴溜着眼珠“哎呀,在下无意间说了一嘴而已大人和世杰兄怎么一样的反应”他根本不知事情有多危急。

    “秦汉才,我陈家与你秦家交好,若是你将今日之事疑告郑公子,休怪本官不念往日情分。”陈统担忧郑世杰醒来后,秦汉才再去说三道四引起怀疑,便出此下策警告他。

    “哎呦大人说的哪里话,我秦家多亏大人您罩着才有今日光景,刚刚才的事我绝对只字不提只字不提”秦汉才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随口便应允。

    “记着,倘若刺史大人或者郑公子再问起许向林父亲之名,但言许朝zhao便是,且莫多舌郑公子乃高官子弟,对尔多有厌烦不待,岂是尔能高攀得起的,莫要心存侥幸,到头来伤了你我两家的和气,好好想想吧”

    秦汉才乃胸无点墨,浪荡好色之徒,其父秦安也是个老谋深算的奸滑之人,秦陈两家虽互谋互利,但这老家伙的野心却比天还高,适逢大考,秦安欲借此良机攀强附贵,以图家业高升,秦汉才听他这么一说,便也屁颠屁颠地赶来东阳学宫,品状级第什么的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接近郑世杰这个高枝。然而郑世杰根本瞧不上他,甚至很讨厌这样的人。

    陈统义正言辞地警告他,秦汉才思量如今郑世杰这个高枝恐怕攀不上了,要是再惹得陈统对秦家猜忌不满,怕是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秦家在乌伤的地位便会动摇,往后来往也多有不顺。

    “大人如何安排,在下听从便是”

    “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秦汉才又稀里糊涂地拜退离开,惊闻郑世杰受了重伤,忙忙赶去医堂探望,哭丧着脸说道“哎呀呀,世杰兄啊,这才几个时辰的工夫你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郑荀进屋看到秦汉才如何在此哭丧,细问下才知两人在后山撞见过。

    郑荀焦躁不安,思量莫不是秦汉才下的毒手,二话不说又命侍卫将秦汉才稀里糊涂地先抓起来。秦汉才哭丧着脸求饶叫屈,郑荀心头乱糟糟的也不想听他废话,侍卫把他关在了下间,房里脏兮兮臭烘烘的,苍蝇蚊子满屋飞,秦汉才憋屈得紧,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嘀咕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间,陈统悄悄赶到王崇房里,房里烛火摇曳,王崇焦急地踱来踱去,也在等着他前来商量要事。

    “夫长啊,郑公子醒后定会将疑虑之事告知刺史大人,郑大人一旦起疑再查族谱,你我二人难逃其咎呐”上回二人一唱一和,将许昭之名报为许潮,郑荀听在耳里,却也未查真迹。

    王崇走到书案,提笔书朝一字,陈统疑惑,王崇道“大人,朝既可作chao,又可作zhao,即便刺史大人问起,同上次作答便是了。”陈统拍案叫好,随即又沉下眉言“若是郑大人查察族谱,又该如何是好呐”

    王崇沉着脸,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却又想不出应对之策。陈统叹言“族谱上可是清楚题明许昭二字,除非改写此名,实无它法”王崇忽地顿了脚步,眉头舒展,即言“大人有所不知,郡城有一老者,唤作尤茂,此人善长书法描摹,对当朝大家名士的字体均有研究,又是老朽挚友,或可请来重写族谱,唯此方能蒙混过关。”

    “哎呀如此甚好本官即刻便差人下山去请”陈统急不可耐,王崇拦道“大人稍安勿躁,尤公生性桀骜,只派兵卒恐怕难以请身,老朽不妨走一遭。”陈统言“有劳夫长呐”

    郑荀向来多疑,白天定是不能离开学宫,王崇便深夜取了马匹,带了两个侍卫匆匆赶下山去。第二日一大早,人马返回学宫,尤茂也在其中。

    尤茂年逾花甲,对名家书法字画颇有研究,年轻时怀才不遇,连考七年也未高中,其中的浑水实在太深,后来索性放弃,在郡城开了家书画铺子,以裱字卖画为生,那些官家大族但凡嫁娶过节,修整门面,基本上都会请他题匾书诰。

    尤茂心里清楚伪造宗谱的后果,但他还是决意帮王崇一把,一来念及多年交情,二来他痛恨像郑荀这样的高官,不然当年又怎会连着七载名落孙山,如今又一把老骨头,多活几日和少活几日对他来说相差无几。

    学宫中无人发觉尤茂的到来,他暗地里重书宗谱,精细临摹,不消半日便仿造完成。王崇和陈统看后赞不绝口,差点没分清哪个是旧的哪个是新的。

    郑世杰睡了整整两日才醒来,随后便将那日发生的事告知郑荀,郑荀勃然大怒,将王崇陈统,还有秦汉才一并唤到堂内问话。

    “陈统,宗谱呈来”

    陈统命人抱来一摞宗谱册子,又亲自端上案台,还未回话,郑荀怒气沉沉“哪个是许家宗谱”吓得陈统全身一颤,还未扶稳的册子掉落一地。陈统赶忙蹲身翻找,一边不住地拭额上冷汗。

    “大人”陈统低首呈上宗谱,郑荀气哼哼地坐上大椅,拧着眉头细细查阅,王崇紧紧盯着郑荀看,心里也是七上八下难以平静,郑世杰昂着头,似乎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郑荀看到许朝二字时,一时间也犯了嘀咕,遂问秦汉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汉才吞吞吐吐“大大人,学生有眼无珠,错将许朝chao念作许朝zhao,实在该死”秦汉才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儿。

    “秦汉才前次你可是说整个乌伤都这么称呼,你个蠢货念错倒不稀奇,难道所有人都会念错不成”郑世杰脸色一变狠狠骂道,秦汉才偷瞄了陈统一眼,似要哭出来“大人公子,小人也是听说,一时胡言呐小人该死”说着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郑世杰顿觉有失脸面,一脚将秦汉才踹翻在地,欲上前再言,王崇高声禀道“大人,老朽与陈大人将所有宗谱记册均已仔细查察,无一疏漏,大人若是还有疑虑,可等差官返回学宫后再行问查。”郑荀一时也觉得此番多少有些大惊小怪,合上记册扔在案头。

    郑世杰想要说些什么,郑荀刚才已经够丢见面,似乎也不想听他再言此事,一众全喝退下去。郑世杰此番既丢了颜面,又不知是何人将他绊下山道,一下子攒了一肚子怨气,夜里带了几个侍从潜进房内,将秦汉才劈头盖脸一顿狂揍,美美地解了一腔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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