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口谕,隅抗旨不遵,罪该万死,着六取焚仙水行刑,确定隅死后再来回禀。”太监传了旨,便转身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小六,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

    小六拿着一个小铜瓶,在常人看来这铜瓶没什么异常之处,但对于仙来说,老远就能嗅到瓶中焚仙水的强蚀之味。

    他走进专门关押仙奴的地牢,塞了些银子给看守,看守便识趣的回避,让他能安静的陪隅走完最后一程。

    “为什么?皇上为什么要杀你呢?”六不解的问。

    隅石雕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的说:“皇上让我告诉他,他把密旨藏在哪里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呢,你不是什么事都能记住么?”小六有些焦急的说道。

    “因为皇上说不出暗语,所以我不能说。”隅道。

    “暗语……按理说皇上不应该忘了暗语的,但是,但是,也有可能,皇上病刚好,脑子还不是那么清楚……”小六道。

    “别再自欺欺人了!”隅打断了小六的话,“你丑时去过寝宫了吧,看了那场景你难道还认为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个,是皇上么?那根本就是个中了仙邪的傀儡!”

    小六不由颓然坐到地上,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喃喃的道:“是我,是我害了皇上,我不应该给他喝下青露……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呀,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在愤恨中离世,我知道,皇上还想活下去,非常非常想活下去……”

    “行了,别哭了,这事根本就不是你的问题。这是皇上的报应和劫数,只不过恰巧是借了你的手实现的罢了。你可注意到,常平额驸送来的铜镜?”隅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

    小六擦了擦眼泪答道:“应该就是放在寝宫梳妆台上的那个吧。”

    隅点点头道:“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皇上照那个镜子的时候,镜子里面是一个女人的样貌。”

    小六咬着嘴唇回忆那夜在寝宫窥到的可怕场景,没错,镜子里确实是个女人的脸,而且那个女人看上去还有几分熟悉,好象就是……冉妃?!”小六失声叫道。

    隅点点头。

    “可是,当年冉妃修的是至寒的仙,而且也是死在冰湖之中,怎么会化身成青露了呢?”小六不解。

    隅眨眨眼道:“冉妃的事我虽看到,但属于皇家的机密,不能说与你听,总之现在就是这么个结果,皇已非皇,我自然就不能把皇上的秘密告诉现在的这个仙邪傀儡。”

    “那……那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去死么?”小六看了看手中的铜瓶道。

    隅左右看了一下,确认没有他人,从胸口的石缝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小六一看大吃一惊,竟然就是那面常平额驸进供的铜镜。

    隅将镜面朝下拿着,对小六说:“这镜子果然是个宝物,之所以能照出冉妃的模样,是因为它可以显现仙修成之前人的样貌,一旦照了这镜子,就能记起成仙前的所有事,自己是谁、姓字名谁、家住哪里……”

    仙是由人修炼而成,人死仙成,但仙一旦成了就会忘记自己身为“人”时的所有事情,不仅样貌变了,思维、性情、记忆也都变了。

    小六震惊的看着这个外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铜镜。

    “还有一件事,你看了不要惊慌!”隅先向小六预警,还没等小六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迅速起了变化,石头般的外皮褪去,尖耳、狰狞的脸也起了变化,最后竟变成了一个身材中等、短白须、样貌温和的中年男人。

    小六惊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免叫出声来。

    变化后的隅声音也不再有敲石的杂音,恢复了正常,低声说道:“照了这镜子,不仅可以记起修仙前的事,而且还可以在人与仙形之间转换!我想那个冉妃大概是由于修的是无肉身的仙,所以只能照出人形却变不出人形,还要留在皇上的身体里才能存活。”

    隅伸出手,把铜镜递向小六道:“恢复了人形,原来的主奴契约就不复存在了,咱们也就自由了!来,六,你也照一下吧!”

    小六一把按住了隅的手,不让他把镜面翻过来,说道:“不要,我这样挺好,不想再变回人形……”

    隅凄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与皇上感情深厚,忠贞不二,但现在这情形,你救不了皇上,也救不了天下!世间必将大乱,你我都不应该再留在宫里……”

    小六痛苦的喃喃道:“总会有办法的,总支有办法的……”

    隅见劝不动小六,便把铜镜收回,又变回了仙奴的石雕模样,对小六说:“我为人时就死于皇家之手,现为仙不想再重蹈覆辙,再说我并无过错,何致于此。望你念在咱们多年共事的情分,助我逃脱,以后我定永离皇宫,不再与此地有任何瓜葛。”

    沉默了许久,小六诚恳的看着隅,点了点头,打开那个铜瓶,把焚仙水倒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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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皇宫的地牢比起来,北麓州府的地牢条件可恶劣多了。

    主要是冷,刚入秋就冷起来了,入了夜气温就更加低了,外加牢房地上也没什么铺垫的东西,令黄有道这把老骨头实在是吃不消。

    黄有道原本是北麓州的刺史,因为纵容民众跟随野仙私挖蛛丝矿,被来此地剿仙的雷怖儿抓了个正着儿,所以削了官爵关押在这里。

    临时接替黄有道的,是府内的别驾从事(官职名,相当于刺史代理),他曾向雷怖儿为黄有道求情,结果被冷酷的怼了回来。

    不过,此时,别驾从事也和黄有道同在一个牢间里,而且衣冠不整,感觉象是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的。

    牢房外站着几个虽身着农民服饰,但一看就是练家子的精壮男子,个个都手按佩剑,肃穆相对,估计别驾从事就是被他们从被窝里拎出来的。

    “黄刺史,关了这么久,身体可还好?”一个有力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正从在牢间外的一把太师椅上,椅上铺着虎皮,看着就暖和非常。

    那人挥了挥手,一旁的侍从立刻倒了杯温酒,从牢间木栅栏的缝隙中递给了黄有道。

    黄有道倒也不忌讳,一把接了,一饮而尽。

    一股融化般的温暖在身体里升腾起来。黄有道微微一笑,对外面的人说道:“老夫还有口气,多现王爷关心。”

    坐在太师椅上的,正是厉王爷,虽然他面色略显憔悴,络腮胡的胡茬支立,身上装的也不过是粗布便衣,但仍难掩身上的孤傲、高贵之气。

    站在厉王爷身后的两个人,一个是葛越影,一个是仲宁。

    “黄刺史爱民如子,具说有本州百姓写万民书求朝廷放了你……可惜呀,雷怖儿关的人,谁也不敢放。”厉王爷说道。

    “老夫有错在先,最有应得,好在朝廷念我往日劳苦,没有牵连老夫的家人……再有,王爷,老夫已经不再是刺史了,您直呼老夫的名字便是了。”

    “哈哈哈”厉王爷笑道:“你已不再是刺史,我也不再是王爷,我叫你黄有道,你叫我轩戎铎,也好……”

    黄有道虽被关在牢中,但对临终继位之乱也都多少有些耳闻。各路消息都说厉王爷已死,且被赐了清宅,余党也被剿净,没想到现在竟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且依旧有一众死忠追随,不由的心生佩服。

    “老黄啊,你以为你的家人真的不会被牵连么?前段时间朝局动荡,没人顾得上你的事。现在乱局过了,雷怖儿又成了救主的大功臣,抽个空惩治一下你也不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处刑的指令现在正在路上呢,他向来下手狠绝,不知会给你族诛,还是连坐呢?”厉王爷目光犀利,却言辞诚恳,听得黄有道心中直打颤。

    想到北麓州百姓生活的凄惨,想到自己兢兢业业、一心想要拯救北麓州,再想到自己的老妻,黄有道不由的流下泪来。

    厉王爷站起身,走到牢间的木栅栏前,又蹲下身,与坐在地上的黄有道平视而向,说道:“现如今,不如这样,你助我夺得天下,我助您拯救北麓苍生。我允你立都北麓州,自此北麓的百姓必不会忍饥挨饿……你意如何?”

    黄有道看着厉王爷,原本浑浊冰冷的双眼,如薪火复燃般,又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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