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必胜居的院子里,余绽觉得自己好像去了一趟假仇家。

    尤其是宗悍一开始虽然十分疏离,但还是维持着淡淡的尊敬。

    至于荀阿监,他一向都是这样笑嘻嘻地看着一切人,一切事。偶尔开口,基本上都是意有所指的戏谑。

    “小娘子,那个戴氏,好像不是坏人。”

    就连阿镝都觉得有些凌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也挺好。”

    余绽不愿意多想。

    尤其是兄嫂一行估摸着快到了,她可不想看到余缜苦苦思索坐立不安的样子。

    阿镝服侍她歇下,自己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看余绽朦胧要睡,笑着上前劝:

    “这会儿睡了夜里就该睡不着了。”

    又奇怪地告诉她:

    “刚才碰见小公子。他好似刚从外头回来,最爱笑的人,小脸儿绷得紧紧的,敢是谁惹着他了?”

    余绽笑:“谁惹得起他?那性子,天王老子不也一拳抡过去再说?”

    一语未了,又眯起了眼睛。

    幽州城自然是这样,可是东宁关就未必了。

    尤其是宗悍和荀阿监……

    明摆着,这二位的官阶虽然不比萧敢高,但东宁关与幽州互为翼护,彼此地位对等。

    他还真有惹不起的人!

    “难道他们去宗家了?”余绽想到这里,立即便精神起来,忙命阿镝:“你去问问。”

    阿镝去了不一时,房门叩响,外头萧寒温润的声音响起:“萧寒、萧韵,请见四小娘子。”

    竟然这样客气起来了么?

    余绽轻笑。

    不过,这种状态,才是她最习惯的呀!

    “不敢。请进来吧。”

    阿镝笑嘻嘻地开了门,依旧温文有礼的萧寒和满脸不高兴的萧韵走了进来。

    “茶呢?”萧韵瞪着刚刚站住了脚的阿镝。

    阿镝吐了吐舌头,忙出去沏茶。

    萧寒拍了拍他。

    “你吃呛药了?做什么好好的吼我的丫头?”余绽失笑。

    萧韵撅了嘴,塌腰弓背,双手拿着桌子上的茶碗摆弄来摆弄去,却一句话都不说。

    “他怎么了?”余绽莫名看向萧寒,心中却更觉得自己只怕是猜对了。

    萧寒淡淡地笑笑:“我们去求见宗悍,吃了闭门羹。”

    闭门羹?

    余绽睁大了眼睛:“你们何时去的?”

    “半个时辰前。”

    那岂不正是自己刚刚离开宗府的时候?宗悍好像很空闲啊……

    余绽眨了眨眼。

    “一开始说宗将军正在待客,让稍候。我们便坐在前厅等着。”

    萧寒嘴角微翘,有些好笑地看着余绽,“后来客人走了,人家又说,宗将军与贵客说话,累着了,已经歇下。让我们留下拜帖,改日再约。”

    贵客?

    余绽下意识地回手指着自己:“我?我不过跟他说戴氏病情,那也能累着他?”

    萧寒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小三十六还从没等过谁,所以就跟那传话的管事较了几句真。人家告诉了我几句话,我才知道,这是冲着我来的。”

    “才不是!寒哥,姓宗的是冲着我们萧家来的!”

    萧韵气哼哼的,终于开了口。

    “东宁关是幽州的前哨,幽州是东宁关的后盾。加上嘉宁关,三者互为犄角,哪个都少不得。

    “宗将军再怎么样,也不会直直冲着萧家去。小三十六别胡说。”

    萧寒很理智,轻轻敲了敲萧韵的额角,“是我之前处理戴勇的事情时,手段有些酷烈。宗将军大约是不满了。毕竟那是他的儿女亲家,他也该有所表示。”

    余绽好奇:“人家说什么了?”

    萧寒垂眸不语。

    “我说宗将军年高,前头又经了那样的事,力衰,能理解……”

    萧韵见萧寒不肯开口,只好哼哼唧唧地自己来说。

    余绽听到这里就失声笑了出来,脚尖一翘踹在了他坐的圆凳上:“你疯了?你个晚辈能这样说人家一位劳苦功高的老将军么?我看你被揍一顿都活该!”

    “那管事并没有发脾气,反而笑嘻嘻的,说:可不是呢。哪像我们兄弟俩,精力那样充沛?

    “前脚烧了自家的酒楼,后脚抄了别人的家,中间闲着没事儿还能造个床弩出来。

    “要不怎么说能者多劳呢。看来以后这河北道上,就都要看我们兄弟的了……”

    自家的酒楼!?

    余绽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这个院子显然之前没被那把大火波及到。

    所以她都忘了,这必胜居过年之前,可是刚被萧韵痛烧了一回。

    难怪东宁关当地没人找他的麻烦!

    敢情这必胜居是萧家的!

    余绽表示:呵呵。

    至于宗家管事所说的另一件事:抄了人家的家——

    “戴勇的案子,是二十二郎办的?”

    余绽看着萧寒,觉得他内伤至今未能痊愈,简直是活该。

    萧寒有些不自在,手握空拳堵住嘴,轻轻咳了一声,含含糊糊地答:“大伯父交代下来,总得办……”

    “二十二郎那个案子,的确办得急了。”

    余绽叹了口气,把戴氏的话和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眼神复杂地看着萧寒,续道:

    “戴勇在镇北军中七八年了吧?这段时间萧家到底在幽州都做了些什么,韩震在京里知道多少?

    “这一回涉及了我余家,我才知道韩震在幽州竟然还有这么一条眼线。

    “若只为这一条,我觉得,戴震似乎罪不及死。二十二郎必定还有其他的理由做这件事。只是不知道,可否告诉我?”

    萧寒情不自禁地看了萧韵一眼,稍稍犹豫了片刻。

    萧韵有些摸不着头脑。

    余绽却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瞪圆了眼睛,失声道:“你是说,韩震还真勾结了西齐,毒害小公子?还利用戴勇,往节度使府里运了西齐的强弓钢箭?!”

    “还不能最后确定。”

    萧寒轻轻叹息:“不论是从二姐夫那边,还是从戴勇这边,两条路中始终缺了一环。

    “我查不到。大伯父亲自动手,竟然也没查到。所以我们才决定,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萧韵的脸色真正苍白起来。

    原来这其中,还有他的性命!

    余绽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若西齐的强弓真是戴勇运进节度使府的,那就意味着,韩震对萧家、对幽州,志在必得!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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