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藏蓝色棉夹克,黑色裤子,短发微卷,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沿着斜坡走了上来,只是上坡的时候,左腿的弯曲幅度略小于右腿。

    他看了看王母,王母朝他摇了摇头,眉头微皱,神情破有些纠结。

    随后,他又看向了秦回和柯罗,面色不善。

    “你们是谁?”一开口,男子的声音就充满戒备,并蕴含怒火。

    柯罗朝男子点了点头,语速缓慢地说道:“是小文的爸爸吧,我们来自榕城,受屈老师的母亲所托,来这里寻找他的下落。”

    听到“屈老师”三个字时,王父的眼睛微睁了一下,瞳孔也跟随放大,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我只见过屈老师几面,不熟。”说完,就准备进门。

    “住在这里,环境虽好,但湿气却很重,容易引发风湿。”

    秦佪突然说道,并把视线转向了王父的左膝上。

    王父条件反射地去摸左膝,眉头微皱。

    “你最近不是总喊膝盖疼吗,会不会是风湿啊?”王母垂眸,也看向了王父的左膝。

    王父摆了摆手,说道:“年纪大了,可能缺钙吧。”

    “有可能是缺钙造成的,但也不排除是风湿或者类风湿关节炎的可能,这里湿度过大,住久了,还可能会出现肩颈痛和腰背痛的情况。”

    秦佪指了指周围,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了墙脚处的青苔、湿漉漉的地面,以及房屋旁边的树林。

    这里风景极好,适合踏青旅游,但绝对不适合居住,不然,为何会空出这么多的房子来?

    “那怎么办啊?”

    王母偏过头,摸了摸脖子,便听得“咔嚓”作响。

    “最好少吃辛辣食物,戒烟戒酒,多喝水,多晒太阳,配合着吃些维生素ad和钙尔奇,有条件就多做拔罐、针灸、按摩之类的理疗,当然,最好是搬家,搬到湿度小的地方居住。”秦佪说道。

    “听到没?要戒烟。”王母看向王父,说道。

    王父叹了口气,说道:“这里树荫茂密,终年晒不到太阳。”

    “还是我们自己的家好,住在山脚上,风景好,空气好,日晒足,而且,经常还能闻到茶香。哪像这里,衣服洗了几天也不见干!”王母抱怨道。

    听到王母这番话,王父又叹了口气,并从兜里掏出了烟。

    “不是说了戒烟吗!”王母一把抓过王父的烟盒。

    “这...”王父尴尬地看看王母,又看看秦佪和柯罗。

    “为什么非要搬到这里来住呢?你的茶山不还在宁乡镇吗,这样两头跑,虽说不是很远,但也挺累的,尤其是你现在左膝疼,长期爬坡上坎的,久而久之,会加重病情。”柯罗趁此转移话题,又将问题拉了回来。

    王母抬眼看了看王父,遂又低下头,不再说话。

    “哎...”王父又叹了口气,朝周围看了看,“进来说吧。”

    王母将门打开,退进了房里,王父便带着秦佪和柯罗走了进去。

    房间很阴暗,即便在白天,也要开灯。

    走进去,就感觉有股阴冷的湿气直往裤脚里钻。

    柯罗拢了拢外套,又不停地搓手。

    “男人怕冷,是肾功能不好,脾胃失调的表现,回去看看医生。”秦佪走到柯罗的身边,小声说道。

    柯罗转头,瞪着秦佪,小声嘟囔道:“我又不是你,禽兽当然不怕冷!”

    “来这里坐,家里就是有些阴冷,连小文都受不了,宁愿待在学校,说学校暖和些。”

    王母将二人带到火盆前面,端了两张凳子给两人坐下,王父则又往火盆里加了几块炭,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柯罗吸了吸鼻子,将手放在火盆上反复烘烤了一会,才稍感暖和。

    “屈老师的父母肯定很着急吧?自己的孩子突然就这么不见了...”

    四人烤了一会火后,王母率先开口。

    火光映照在王母的脸上,忽暗忽明,将她脸上的岁月痕迹显露无遗。

    王母应该只有四十出头,可能还不到四十,当地人结婚得早,但在她这张布满细纹的脸上,早已不见当年的风华,唯有母性的温柔深刻其上,即便在提到别人家的孩子时,依旧流露出了母爱般的关怀。

    “嗯,非常着急,屈爸爸深受打击,心脏病复发,已经住院了,屈妈妈不敢让家里的长辈知道,一直找各种借口隐瞒,所有的压力都是她一人在承担,哎!”说到最后,柯罗也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

    王父哑着嗓子开口道:“屈老师虽然没有教过我家小文,但听其他孩子和家长说,他很负责,自己其实不比那些孩子大几岁,但却把他们照顾得很好。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会向我问好,尽管他可能并不认识我。”

    “我听说,这些年,其实你们这里陆续失踪过一些孩子,或者比较年轻的成年男子。”柯罗说道。

    “嗯。”王父点头,眉头深锁。

    “你们搬家,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柯罗轻声问道。

    王母抿了抿唇,偷瞄了王父一眼,随后又继续盯着火盆,而王父则时松时紧地握着双手,眉头锁得更深了。

    柯罗和秦佪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等待着王父的回答。

    他们这知道,这个问题,只有王父能回答,而且肯定不像艾老爹和王校长说得那样,这背后,一定牵扯着复杂的故事。

    “把烟给我。”等了一会,王父终于开口,看向王母,并摊开了手。

    “不是说好戒烟吗?”王母没有动作。

    柯罗从兜里拿出之前买的云烟,递给了王父,“戒烟要慢慢来,先从数量上减少。”

    “谢谢!谢谢!”王父急忙接过,三两下撕开包装,抽出一根,就着火盆里的炭火点燃。

    “呼...”

    深吸了一口,王父吐出烟雾,神情惬意。

    “搬家后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买到上好的云烟,其他就没了。”说完,王父又吸了一口。

    将那根烟吸了三分之一后,王父才缓缓开口,“你们猜对了,就是那个原因。”

    透过寥寥烟雾,王父那张沧桑的脸若隐若现,如同他的思绪一般,飘向了远方...

    就像秦佪猜测的一样,王母的年纪确实不大,嫁给王父时还不到十八岁,而王父那时已经二十有八,不仅大了王母将近十岁,还有过一段婚姻。

    王父之前结过婚,可是妻子死于难产,一尸两命。

    王母是亡妻的表妹,家境很差,全家五口就守着那亩种不出好茶的小茶园,生活拮据。

    因为是亲戚,又加上王父为人勤快,脾气又好,而且之前对亡妻也好,所以,当王父向王母家提亲时,王母的父母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两人结婚后很快就有了王源文,王父视之如宝,照顾得小心翼翼。

    可是,从2012年起,宁乡镇这个平静的乡村就不再平静了。

    陆陆续续有人失踪,而且大部分都是未成年的孩子,全是男孩,这让王父开始担心,这样的厄运会不会降临到自家儿子头上。

    不过,尽管担忧,他们的生活也未有任何改变。

    直到去年的12月1日,王父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天晚上,读高二的王源文照旧在上了晚自习后回家,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王家没有住在镇上,而是住在山脚上,离学校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虽然要走夜路,但王源文也是个170cm的大小伙了,又加上周围很太平,连个小偷都没有,尽管时有失踪事件发生,但都发生在山里,并没有在山下发生过,所以,王父则放心地让他独自回家。

    可就在那晚,王源文走到离家十多米的地方,突然被人用皮带从后面勒住了脖子。

    王源文吓得大叫,并拼命挣扎。

    听到叫声的王父急忙赶了出来,发现拿皮带勒自己儿子的正是宁乡镇远近出名的傻子王思亮。

    “没报警吗?”柯罗凝眉问道。

    “报了,可是民警赶到的时候,王思亮辩称自己是跟孩子闹着玩,不是故意的。”王父将抽完的烟蒂扔进了火盆里,有些愤愤。

    “民警认为此事没有构成伤害,又加上王思亮心智有问题,所以就不了了之了吧。”秦佪补充道。

    “对!”王父点头,愈发显得生气。

    “我就不明白了,他都把小文的脖子勒红了,就因为他那句闹着玩,民警就把他给放了,害得小文做了好几晚的噩梦,再也不敢走夜路了,就算是白天,他也不敢一个人走在那条路上了,那可是在我们的家门口啊!”王母大声说道,语气愤怒。

    “难怪你们会搬家,可为何你们要把此事的真相隐瞒了下来呢?”柯罗问道。

    “我们是被迫隐瞒的!”王父咬牙道。

    “其实知道真相的人不多,只有镇上的几个领导,还有周围的邻居知道,其他人都以为是我们想给小文换个环境才搬家的。”王母解释道。

    “是不想造成恐慌,才把此事隐瞒下来的吧。”秦佪说道。

    “呵!”王父冷笑了一声,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

    点然后深吸了一口,说道:“我们宁乡镇可是远近闻名的五好乡镇啊,这里人人都很善良,又怎么会出现伤人事件呢,就算人家只是个傻子,也不会随意伤人的。”

    王父的口吻讽刺,并夹杂着难平的怒意。

    “你觉得那些失踪的人,会和那个傻子有关系吗?”柯罗问道。

    “这个,我不好说,也不敢乱说,虽然他伤害了小文,但也不能就这样把人家冤枉成杀人犯啊!”王父说道。

    “爸妈,我回来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小文逆着光,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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