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瑾的次子魏林今日休沐,没有前往衙门,在家中等着家宴召开,心情还十分激动,盖因最近在长安闹得沸沸扬扬的定襄侯,严格来算,是他的姐夫。

    只不过,这边兴头刚起,便有人过来通报,说是枢密院送来的消息,他一拿到消息,立刻大吃一惊,想着父亲左右叮嘱,但凡有周围兵事的消息,都得第一时间去给他通报,于是不敢耽搁,急急忙忙的就跑过来了。

    即使被魏准拦住了,他也坚持要进去,然后将得到的情报,通报给了屋里的人。

    魏林倒是不担心,这消息会泄露,一来屋子里都是可信之人——其父魏瑾这几日常称赞李怀,而金盛早就是家中智囊,二来,这消息迟早要传遍长安,自己不过是仗着是枢密院行走,先一步得知罢了。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得了消息之后,这屋子里的三人,竟是表情各异,但都愣在原地。

    尤其是自家父亲与大姐夫金盛,更是满脸错愕与难以置信,盯着李怀,漠然不语。

    没想到,他竟然能算到这个地步!

    没想到,我居然能算到这个地步!

    李怀自己都十分意外,他本来还想着,实在不行,就耗费一槽点,来个回溯,反正他在另外一个世界一年时间,虽说备受煎熬,也没有多少收获,但槽点找了一些,目前积累了六十多,真要是发挥出来,可以做好几天料敌于先的智者。

    但没想到,他现在依托于手上资源,做出了判断,居然能有这么好的效果,虽说是仗着知道剧情的优势,但时机把握的这么准,怎么都觉得不简单啊!

    难道,我真的十分擅长筹谋预判?

    在这一刻,李怀对自己的人设有了动摇。

    他想到了那圈还没动用的主角光环,莫非是受到光环的影响?

    不过,眼下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注意到老岳父和连襟的目光,以及魏林惊疑不定的目光,李怀轻咳一声,淡笑道:“时间上来看,是差不多的,但既然官家已经有了决定,那也就说明,我等是没有办法阻止了。”

    “君齐,”魏瑾深深地看了李怀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叫着次子的字,“往东都增兵,增的是禁军,还是藩镇之兵?”

    “这个还不甚清楚,”魏林摇摇头,注意到父亲表情不快,就补充解释道,“我已经让人去追问了,给我传信的,是个交好的同僚,他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知道枢密使等几位上官商谈此事,就来告知于我,想让咱们家早做准备。”

    他说话时,微微缩头,显得有些畏惧,随后看着父亲要开口,就知道要像往常一样训斥自己,便又低头,准备承受。

    但李怀却顺势开口道:“这同僚不错,可见与你关系亲近,日后当好生维护。”

    他一开口,魏瑾这将要脱口而出的训斥,也顺势一转,点头道:“玄庆说得对,君齐啊,你得好生感谢一番,现在也别在这待着了,再去探查一番,把详细情况给搞清楚了再说,告诉魏准,你若再来,不可阻拦。”

    魏林诧异不已,在他的印象中,自家父亲可是少有这般变化的,怎的今日……

    他忍不住抬起头,小心的看着那笑而不语的二姐夫,心中闪过诸多念头,嘴里则应下,然后匆匆而去,不敢停留。

    等人一走,魏瑾便叹息道:“老了,老了,这脑子是不行了,有些事确实想得不够周全,玄庆,你后面还有什么分析,不如都说出来,咱们集思广益,也好造作打算。”

    金盛也点点头,道:“这事透露着古怪,不管是不是增藩镇之兵,但只要是增兵洛阳,往往就是动兵的前兆了,这可不是小事。”

    “是啊,多事之秋。”魏瑾点点头,感慨了一句。

    然后,两个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李怀身上。

    “其实我对这个局势,也只是略懂,”李怀回忆着永昌侯在御前的表现,神色从容,“但要说心得,还是有一些的,不如就顺着刚才的话说……”

    其他两人点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刚才说到,永昌侯对我心有不满,我当时也颇为疑惑,但后来一思量,就明白过来,因为文稿之中,曾有推演,其中有一句提及了,说是,若有藩镇兵将意欲增兵东都,便有截断东西两境、南北二地之险,当谨防之,这一句过后,就提及旁事,没有过多分析,但现在看来,是有人被刺激了。”

    “正所谓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因为你的这句话,咱们那位永昌侯,就此记挂住了你?”魏瑾眉头紧锁,盘算着其中真假。

    “兴许如此。”李怀点了点头,但并没有给予肯定答复,紧跟着话锋一转,“不过,就算抛开这个,单纯看最近几年,各地的藩镇内乱,也让我对永昌侯的动向十分怀疑,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

    “此话怎讲?”魏瑾便问。

    李怀端起茶杯,轻饮一口,才道:“在我看来,这藩镇动乱,其实分为四种。”

    金盛非常配合的问道:“哪四种?”

    李怀顺势就道:“第一种,是士兵哗变,第二种就是将校作乱,第三种,是藩帅杀其部下,第四种则是反叛中央,这其中,前三种各有缘由,但几乎无法杜绝,这些年来,各地藩镇多多少少都经历过,至于第四种,每一次都足以载入史册。”

    魏瑾紧跟着就问道:“这与永昌侯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永昌侯麾下的藩镇,从来没有前三种动乱!”

    李怀的声音低沉起来,将前世整理的资料简单叙述了起来:“士兵哗变多数是为反抗暴虐,或者谋求赏赐,没有这种,说明其统帅爱兵如子、赏赐充沛,此收买人心也!”

    魏瑾神色微变。

    李怀接着就道:“将校作乱,多数是有属下觊觎主帅之位,没有这种动乱,说明其主帅时时刻刻笼络人心,军中将领多为心腹!”

    金盛面色凝重。

    “而第三种,藩帅杀其部下,主要是为了除去骄兵悍将,为了稳固权位,好安宁度日,没有这种动乱,说明这将帅有大志向,所以能容人,能收才!”

    李怀说到此处,不由摇头叹息,然后将这些个论点、论据,强行接到自己的结论上:“遍观史书,没有这三者动乱之军,往往就会出现第四种!”

    他这句话落下,整个屋子里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李怀自己品味起来,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因为这是建立在先知道结果,然后逆向推导上的。

    正好在个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魏林冲了进来,他迫不及待的对魏瑾道:“有准确消息了,是让永昌侯统领河中军,调兵去往洛阳!”

    顿时,屋里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李怀都有些意外了。

    居然这么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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