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昌走出来,是直接到了老夫人跟前,冲着床上的李惯道:“兄长,我祖父今日过来,是听闻你的事,要来探望。”

    李怀忍不住摇头,心道这也太言不由衷了,你们光搞社交就好几分钟了,现在才过来给正主表示?

    “有劳叔父了。”老夫人还得对那位老太公表示感谢。

    “除此之外……”李舒昌的目光落到了李怀身上,微微一笑,“也是听闻了兄长的意思,要让七哥袭爵,是以有些话想要来问问。”

    这话一说,忽然之间,整个屋子里骤然一静!

    不少人面面相觑,惊讶、疑惑,当然还有不忿和愤怒,尤其是刚刚抵达的几位庶出子弟,更是表现明显。

    “这事儿从何说起?”徐氏这时又跳了出来,“贤侄啊,这话可不能乱说,毕竟爵位乃是咱们家的立足根基,如今二郎可还在呢,不该讨论这些,还是先问他的病症。”

    李舒昌拱拱手道:“这话,是我祖父要问的。”

    徐氏马上就换了一副面容,故作惊讶道:“若是长者询问,却是该的,得为咱们家指引方向不是?嫂嫂,您说呢?”目光落到了刘氏身上。

    “这……”老夫人被这么一问,有些迟疑,尽管她听了不少言语,对自己的二子颇有微词,但也知道这时若是应下来,就是当面摊牌,等于是当场逼宫,一个不好,那可是要撕破脸,更要坏了家族利益,说不定还得伤筋动骨!

    与此同时,更多的目光落到了李怀的身上,毕竟这事的直接当事人,就是李怀,后者也十分诧异。

    就这么干脆、直接的挑明来意?

    还真干脆!

    惊讶过后,李怀眯起眼睛,扫了老太公一眼,又看向身边的便宜兄长李惯——病床上的定襄侯挣扎要起来说几句。

    老夫人赶紧凑过来,要安抚李惯。

    李惯稍微平静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太公,何人袭爵,自有礼法规矩,本不是我一言可定,只是我无男丁,只有嫡弟,自是由他来定……”

    “有无男丁,不光只看眼前,折中之法尚有,”那位老太公却叹了口气,说道:“此事非小,我亦无恶意,多年不问家族之事,今日过来,无非是听了有人禀报,要先见见老七,也好知道个大概。”说着,便在那李舒昌的指认下,看向了李怀。

    “也是一表人才,是个好孩子的模样。”老太公点点头,语气和善,“听说你与荣国公家的公子交情不错?”

    “见过叔父,小国公乃是在下挚友。”李怀知道是没法当看客了,于是不卑不亢,只是依礼而为,等着看这些人表演,但并未多言,而是要在一周末,先搞清楚这些人的态度。

    当然,还要弄清楚自己兄长的意思。

    要知道,这种事看起来有礼法约束,但贸然出手,也是有可能翻车的,平白浪费了槽点,不如一次性搞清楚再行动。

    好在,目前这些人都跳出来了,能省去不少功夫。

    “那位小国公是个有本事的,他家在长安,亦是权势不小,与之结交,确实有助于家族,”老太公则微微点头,但跟着话锋一转,“只是打铁还需自身硬,说到底,咱们还是得立足于本家之中,要对家族之事十分清楚才是,否则的话,便是与权贵结交,也难免会被人看轻,被人说是趋炎附势,岂不有辱门楣?”

    “不知叔祖所说的本家之事,都有哪些?”李怀嘴上说着,眼睛却看着那李舒昌。

    “也不算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家中有多少田庄,又有多少产业,每岁进项几何,花费多少,咱们侯府又与多少人家交往,与谁为善,与何人有隙,又与那家龃龉。”那老太公笑眯眯的说着,最后又问,“不知七郎,可能说出一二啊。”

    李怀微微一笑,故意说道:“此乃小道,自有内外管事处置,后宅之中也有分管,我等何必操心,自是要多注重天下大势,知晓朝廷内外进退之规,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非也,”老太公摇了摇头,便就说道,“这家族运转,可并非那般简单的事,多少大族未倒在官场上,却倒在族人祸事上,或者干脆就是入不敷出,伤了根基,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家这几个大院子,里里外外众多家眷,乃至仆从女使,这月例、月钱、赏钱,可都是个不小的数目,岂能不在意,你这心思就不对,而且你说朝廷内外之势?这更非你所擅长……”

    李怀当即就皱起眉头。

    这话听着有理,实际上还是强词夺理。

    李怀只是个定襄侯兄弟,其兄长还在掌权、嫂子也智力正常,主动去了解这些个事,定要引起怀疑和警惕的。

    这些道理不用说出来,在场的人都懂,面前这老家伙提出来,就是明知故问,典型的没事找事!

    “我就是不喜欢这种人的嘴脸啊!”

    于是李怀很干脆的打断了对方,问道:“叔祖,你既是这么说,想来是有人对此详细了解了,不知是何人?不如让他出来说说,也好让我长长见识,您既此时过来,肯定是做了准备的。”他顺势看了一眼李舒昌,果见此人微微一笑,似乎是胸有成竹,或是知晓一二。

    “怎的随便就打断老夫说话?”那老太公瞬间就变了面孔,“你可还没坐到那个位置,便敢与我这般说话,若是真让你成了,那还得了?不得反了天去?”

    李怀懒得多言,就等着对方亮出底牌,干脆道:“明人不说暗话,叔祖到底有何用意,诸位今日过来,是来看望我兄长的,还是其他目的,不妨直说,翻来覆去的找理由要训斥、教训我,无非是先打压,再拿捏,掌握主动和局势,甚至拿个运营府邸的事来做说辞,格局何在?你都不如说说边疆藩镇,这么绕着弯的,我听着累,你们说着也不爽利,不如搞快点,直接点!五婶子,你说呢?”

    最后这话,他直接砸到那妇人头上。

    徐氏却是一点就着,连犹豫都没有,就立马就反击道:“好啊,你这话说得难听,其心可诛啊!不为人子!嫂嫂,你也不管管,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面对老太公这样的长辈,他都敢这般造次,传出去,不知旁人要怎么说我们李家呢!”

    老夫人刘氏正要说话,但却注意到李惯轻轻摇头,于是忍着不说。

    李怀注意到了兄长动作,心下了然,于是道:“这么说来,诸位都是好意,倒是我错怪你们了,既如此,都是慰问我这兄长的,旁的事咱就别说了,如何?”

    “自是这般,你以为老夫等人来此,是为了什么?”老太公沉声说着,语气严肃,带来一股肃穆。

    “自然是为了爵位!”李怀理所当然的道,“我兄长可还在这呢,你们就想着要逼迫宗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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